触及赫连湛眸底深深的歉疚,越奴喉头一紧,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抿了唇,低低应了一声,将身子蜷进了锦被。
锦被覆上一双微凉的手掌,赫连湛低笑着,“不要这样睡,压到胸口,晚上会做噩梦。”
越奴一滞,心底漫起柔软的苦涩和酸楚,轻轻点了点头,“恩,我知道了,你走吧。”
“好。”赫连湛低低应了一声,脚下却没有动。
许久,许久的静寂,身后传来低低的脚步声,片刻之后,一切归于寂宁。
越奴紧紧抱住自己,本以为那道特地留下来的伤疤会激怒他,他是怒了,可是,却不是她预期的那样,不是因为她威胁他而怒,却是因为歉疚,她似乎低估了他对一颗棋子的用心,似乎高估了自己的冷漠淡然……心脏传来阵阵压抑的痛,越奴自嘲一笑,唇角绽开的笑意苍白而无力,刻意地让自己痛,让自己清醒,让自己忘却伊人居的那几个夜晚,因为,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去做……
第二日,夕颜果然来了,越奴看到夕颜欲言又止的神情,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但心里繁杂,不愿去多听、多说些什么,便静静垂了眼眸,只作不知。
夕颜见越奴淡漠的脸色,知道问不出什么,低低叹了口气,“娘娘,昨夜皇上来找我,给了我这个。”
越奴抬眸望去,只见夕颜手中拈着一个细小精巧的瓷瓶,是那被赫连湛拿去调查的凝容膏,越奴一怔,伸手想要去接,夕颜却缩回了手,眼眸深深望着越奴。
越奴不由失笑,“怎么,不打算还给我吗?”
夕颜垂下眼眸,指尖拈了一些凝容膏抚上越奴腰际的伤疤,语气不咸不淡,“皇上下旨,要我每日亲自为你上药,眼见药完全为肌肤所吸收才能离去。”
越奴一怔,心底翻涌起沉杂的酸楚,面上却云淡风轻,“是吗,劳皇上费心了。”
指尖微微一滞,夕颜收拾好药箱,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再等一炷香的时间,凝容膏就能被吸收了,在此之前,希望娘娘不要去触碰。”
越奴苦涩而笑,想起昨夜赫连湛说的,她所做的,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可是以后呢,若是将她与整个罗暮国放在一起,要他选择,他还会记得她身上那道丑陋狰狞的疤吗?世间哪个女子不想要如玉无暇的娇躯?只是终究不敢拿一份虚妄的信任去赌……他是帝王,帝王心善变而深不可测,即使是她的七哥,她也不能全然相信他,因为她不再是无所依的江越奴,而是背负着整个罗暮国的姬越奴。
夕颜眸色沉杂望着沉默着的越奴,许久,低低叹了一口气,“皇上还让我传一句话给你。”
越奴微微一滞,垂下眼眸,表示在听着。
夕颜望着越奴,一字一句道,“沉香浮容。”
越奴一怔,抬眸望着夕颜。
夕颜收回沉杂的眼神,淡淡道,“我曾以为,在皇上眼中,你与那些棋子不一样,直到昨夜才知道,你也不过是他手下一枚棋子而已……我知道,这些话很难听很刺耳,但你为皇上挡过一剑,因为那一剑,你几乎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你沦陷下去,兰儿,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过去有多少女子也是被皇上的温柔所欺骗,自以为能够征服皇上,能够博得皇上一生的宠爱,结果呢?皇上心中只有云玥儿,为了保护她,他可以欺骗任何人,牺牲任何人,你不要以为为他付出了就能够换回他的真心……”
越奴静静听着,忽然低低笑出声来,夕颜一怔,望去的眸光落入一双澄澈而深邃的眼底,“夕颜,皇上是你的主子,你不该与我说这些……”
夕颜一怔,看到越奴那云淡风轻的脸,莫名地恼怒不已,起身就要走时,手腕却被拉住,身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我们都一样,不是吗?”
夕颜浑身一震,眸光碎裂,映出眼底强忍的泪光。
越奴浅浅一笑,“还要劳烦你转告皇上,他的话,我明白了。”
双肩轻轻一颤,夕颜终究还是没有说话,直直走了出去。
越奴抬眸望着繁华而精致的红帐,红唇轻启,流露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渐渐的,笑声低低淡去,化作无声的阴霾……
第二日便是册封大典,一大早越奴就被连翘唤醒,朦胧迷茫之际,小宫女们已经忙开,待越奴终于清醒过来,宫女们已忙活得差不多了。
越奴望向铜镜中的女人,一袭金黄色的贵妃品级宫装,上镶有紫色的花纹,雍容而优雅,一头青丝绾成略为繁复的发髻,束以金贵的玉簪、花珠,素日里她不喜奢华,都是淡容,今日却极不一样,烟眉秋目,凝脂猩唇,掩去了平日里略带病态的苍白,为本就姿色非凡的她平添几分妩媚和高雅,越奴心底却极不喜爱,只是今日是她的册封大典,她不得不如此,淡漠的眸光自镜中飘向身后的小宫女,“你们的手很巧,只是……”
小宫女不知新封贵妃的脾性,只知这位主子深得皇上宠爱,万万不能得罪,听闻那冷漠的“只是”二字,心底惊得一颤,脚下一软,都齐齐跪下。
越奴心底无奈,“只是本宫不喜这衣装颜色。”
小宫女们皆是吓得瑟瑟发抖,连翘不忍看着,在一旁低声道,“娘娘,这宫装是上头发下来的,都有一定规矩和节律,若是娘娘不穿这个的话……恐怕还得先去过问皇上。”
“哦?”越奴挑起眉梢,“那便去问候一下皇上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