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外面已是一轮艳阳。
越奴揉了揉眼睛,迷蒙的眼望及身边的空白,茫然的心神恢复一些清明,因为认床的缘故,来了伊人居之后就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昨夜的睡眠,却出乎意料的安稳和踏实,竟连赫连湛什么时候起来的都没有觉察到……难道一个人温暖厚实的怀抱,真有安神的作用?想到昨夜赫连湛为自己换药,越奴不由脸上一热,垂眸望着腰间的纱布,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再躺不住,小心翼翼撑起身子,想要找件衣服披上,却只找到了扔在床角的月白锦袍,那是昨夜赫连湛所穿的,越奴犹豫片刻,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宫里吧,指尖拈起月白的长袍披在身上,一步一步迈出了房间。
由于伤的地方比较特殊,夕颜要她一直躺在床上,平日里也常有画眉和连翘在门口守着,她多走一步就会被连翘念叨着搀回来,今日却是奇怪,她走了几条小径都没有见得画眉和连翘,心下纳闷,却也轻松了几分,阳光倾洒在身上,温暖而和煦,越奴抬眸仰望湛蓝的天际,深深吸了一口气,享受着久违的舒畅和自由,徐风掠耳,带来一阵细碎而熟悉的鸟鸣声,越奴怔住,那鸣声,不是蝠儿吗?
心下焦急不已,越奴顾不得腰间传来的刺痛,急急迈开脚下的步子,循声跑去。
转过几道幽径,小径尽头是一座小宅,连翘曾与她说过,那是赫连湛平日会客谈事的地方,脚下微微犹豫,耳畔,蝠儿的叫声却愈发地清晰起来,还隐隐夹杂着细琐的说话声,越奴眉目一凛,再顾不得其他,急急冲进小宅,然而下一刻,脚步生生僵滞在原地。
小宅里坐着四五个年轻男人,为首的赫连湛坐在席首,桑梓垂眸站在一侧,席下,画眉和连翘伺候在侧,紫袍的男子负手静立着,面容俊朗,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唇角是似笑非笑的戏谑;坐在左侧的男子一袭藏青色锦袍,气宇轩昂,眉眼间与赫连湛有几分相似,只是比赫连湛更多了几分稚气;而右侧的男子则一袭蓝袍,墨发高挽,清俊的面庞洋溢着温柔和善的笑意,这样熟悉而温柔的眉眼……他怎么会在这里……越奴陡然一震,细细碎碎的回忆铺天盖地而来,掀起心底深沉而复杂的恨意,越奴紧紧扣了指尖,努力压下眼中的狠厉。
“兰儿,你醒了?”腰间一暖,是赫连湛轻轻揽上她的腰肢,指尖不着痕迹扯了扯她身上的锦袍,遮住内里的亵衣,眸底低怒,语气却轻柔,“有伤在身怎么还乱跑?”
越奴一怔,才意识到自己的穿着有多不妥,竟穿着亵衣出现在那么多男人面前,不由红了脸,缩了缩身子,贴进赫连湛高大的身躯,“我……我听到……”
“七哥,这就是你说的兰儿姑娘吗?”清朗的声音带着阳光般的笑意,藏青色锦袍的男子几步跑到赫连湛身后,笑望着越奴。
赫连湛轻轻一笑,将越奴揽在怀里,“来,兰儿,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的九弟,赫连昭。”
赫连昭冲越奴爽朗一笑,“兰儿,早听得七哥谈起你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七哥真有艳福啊。”
越奴牵起嘴角微微一笑,“公子谬赞了。”
赫连湛复又指着桃花眼男子,“这是青岩,若说桑梓是我的左臂,那他便是我的右膀。”
越奴继续微笑,“见过公子。”
青岩挽嘴牵起一抹无谓的笑意,桃花眼里闪过几道流光。
赫连湛轻轻笑着,衣袖拂过那个蓝袍男子,清浅的声音,却让越奴心狠狠一沉,“这是我们朝天国的宰相,段宿白。”
越奴敛了眸,唇角泛起明媚无邪的笑意,“久闻丞相大名。”
段宿白一怔,明媚的笑,犹如最闪耀的阳光,照亮了整个宅院,初见她,娇小的身子覆着一件宽大的锦袍,青丝散了一肩,阳光自她身后透射进来,勾勒出她撩人的身姿,苍白的脸庞,削尖的下颚,琉璃般清透的眼眸带着一丝迷蒙和困惑,仿若不小心坠入凡间的精灵,招人心疼,惹人怜爱,这样的女子,他只见过一人,那就是越奴……眼前的人……会是……她吗?
见段宿白怔然,越奴心底冷笑,侧身倚入赫连湛的怀抱,柔声道,“我刚才听到有鸟叫的声音,是什么?”
赫连湛轻笑一声,“是宿白在来的路上猎到了一只海东青,浑身玄黑,十分罕见,我想你正受伤,这老鹰正好可以给你补补身子。”
“哦?”越奴转眸望向段宿白,“不知那老鹰现在何处呢?”
段宿白垂下眼眸,谦谦答道,“我将它关在后堂的笼子里。”
越奴心头一紧,蝠儿是她和莫以尘在外游逛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它还是一只小雏鸟,翅膀受了伤,无法飞上天去,是越奴夜夜照料着它,后来蝠儿的伤愈合了,却也不愿再离去,莫以尘便把它训练了一番,也作传递书信之用,蝠儿性子孤傲,除了她和莫以尘,任何人都接近不得,如果段宿白能抓住蝠儿,只能说明……
越奴心中一痛,挣开赫连湛的手,直直往后堂奔去,片刻之后,一个铁制的牢笼映入眼眸,笼中挣扎着一只黑色的海东青,宽大的翅膀上隐隐带着血迹,见越奴到来,蝠儿停止了挣扎,垂下了头,低低叫唤着,竟像一个孩子一般,委屈地望着越奴哭泣。
越奴心底滞痛,伸手去抚蝠儿受伤的翅膀,指尖触及蝠儿的脚,摸到细碎的纸条,微微一怔,转手将纸条藏于袖中,下一刻,赫连湛从身后揽起她,“兰儿,怎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