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奴微怔，是啊，水月楼不过是她在宫外的据点，于他构不成任何威胁，大费周章烧了水月楼，对他有什么好处呢？赫连玦，不会做没有回报的事情……指尖无力地松了下去，念及在火中无辜丧生的小虎，越奴心口骤疼，垂下了眉目。

赫连玦的眸光却落到越奴的手腕上，声音一沉，“这玉镯，是他给你的？”

越奴一怔，收起手，没有回答。

赫连玦默不吭声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眸光不易觉察地黯淡几分，唇角却依然噙着玩世不恭的笑，“好了，那女人差不多要醒了，我也该走了。”

越奴回过神来，“画眉？你对她做了什么？”

赫连玦挑眉淡笑，“她可不是你该担心的人。”说着大掌一托，转身几步来到榻前，将越奴轻轻放到软榻上，声音低哑在越奴耳畔响起，“我下次再来看你。”

越奴还未及说什么，只觉身前一阵凉风掠过，空落的房间便恢复了寂宁。

越奴沉下心来，赫连玦回来了，从大漠回来了，如果说之前还猜测那场瘟疫是他设计的引诱赫连湛离宫的计谋的话，那他此刻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呢？他应该会料到赫连湛不会亲自前往，难道他回来这里……是一探虚实？今日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越奴只觉身上的酸痛仿佛直直蔓延到脑中，搅得头一阵一阵地发昏，经不得细细的思量，指尖漫不经心触及到身上的裘衣，却是猛然一滞——这，不是她的裘衣。

画眉进屋的时候，越奴已然睡下了。

看到浴桶边折叠整齐的衣衫，画眉轻嗤一声，冷眸望向躺在软榻上的人——越奴背对着她躺着，纤小的身姿只着了净白的亵衣，愈发显得清瘦娇弱，水墨般的青丝下，隐隐可见那如玉般雕琢的粉肩，勾勒出魅惑动人的曲线，画眉心底更加冷屑，弯腰去拾地上的衣衫，指尖却是陡然一滞，目光犀利望向衣衫下的一件裘衣——皇上带她来的时候，她并没有穿裘衣。

画眉又抬眼望了越奴一眼，捡起地上的裘衣，那裘毛还染着水珠，湿漉漉的，画眉放在鼻下轻轻一嗅，心神一凌——这不是女儿家的香甜气息，却分明是男子的味道，她跟随皇上身边多年，皇上的衣衫皆是龙涎香——这裘衣，也不是皇上的！恍然有什么明白过来，画眉直直向越奴望去，抓着裘衣的指尖泛着苍白的关节，月光清冷，倒映在眸底，是一片狠戾的恨恼。

夜已经很深了，德阳宫内一片寂静，只有一抹烛光摇曳，照亮了桌前一张阴郁着的俊颜，轮廓分明的脸庞在烛光照耀下笼着温柔的光晕，十指交叉抵在胸前，潭水一般的眼眸满是阴霾，深不见底。

“皇上，该歇息了……”李福掌灯上来，轻声道。

赫连湛恍若未闻，眸光深沉凝在桌前的巾帕上，不知在想什么。

李福见状，低低叹了一声，正准备下去时，却闻赫连湛淡淡开口，“李福，宋易言在宫外生活如何？”

李福细声答道，“听宋府的管家说，宋画师整日呆在书房里，专心画作，画的皆是大江山水，画工大增，不知怎的，人却是愈发憔悴了，整日的不说话，不吃东西。”

赫连湛眸色深深沉淀下去，想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唇角微微一牵，却觉牵强，心内更加烦乱，“你去安排，将宋易言带入宫来安置，若他家里的人问起缘由，你只说朕有事要与他商议，记住，低调行事，不要让宫里的人知道。”

李福虽有些困惑，但也没多问，点头应下。

赫连湛敛了敛眸，淡淡道，“现在，去把夕颜带来。”

李福一怔，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片刻后，夕颜跟随在李福身后过来，李福退出去，合了门。

夕颜上前欠身，“皇上，奴婢来了。”

却不闻回答，夕颜诧异，抬眸望去，却见赫连湛眸光凝重望着桌前，恍若未觉站在眼前的她，夕颜蹙眉望去，这才发现赫连湛看的是今日云玥儿呈给他的巾帕，心下骤然一紧，忽然有些明白皇上要至夜深才传唤她的理由，踌躇片刻，夕颜低低开口，“皇上这样担心娘娘，为何要让娘娘留……”

“是什么时候的事？”赫连湛淡淡打断她的话，眸光却始终凝在巾帕上。

夕颜一怔，垂下眉目，“娘娘的身子，应是一月有余，约莫是大漠归来后的……”

“朕不是问你这个！”赫连湛怒吼，随即仿佛对自己的情绪有些懊恼，片刻后沉下声去，“朕问你，越奴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夕颜侧首微微思索，“水月楼着火，皇上抱娘娘回来，奴婢为娘娘诊断的时候才发现的……”

赫连湛眸色更沉，“她让你……瞒着？”

夕颜咬了唇，点了点头。

赫连湛轻轻挑了眉梢，眸光愈发暗晦不明。

夕颜见此，低低开口道，“皇上，娘娘有喜该是好事啊，为何……”

薄唇开了又抿，赫连湛微微敛了眸，眸光犀利，“你可还记得当时越奴神色，是喜，还是……”

夕颜一怔，缓缓道，“细细回想来，当时娘娘似极其惊讶，倒没有一丝喜色，教我瞒着的时候，也是欲言又止，似诸有为难之处……”脑中陡然灵光一现，夕颜不可置信望着赫连湛。

似看出夕颜的想法，长指撑上额头，赫连湛缓缓合了眼，显出几分深深的倦怠，“夕颜，不要胡乱猜测……越奴怀的，自然是朕的骨肉，朕只是……”未说完的话低哑下去，没有字眼去结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