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奴冷冷一笑,捻起了筷子,却发现众人都低低怯怯垂着头,也不夹菜,只有一下没一下扒着碗内的白饭,年晴婉见此情景,忙柔声笑着缓和气氛,“你们都不吃,我可要吃了,可不能饿着我的孩子。”说着夹起碗中一颗菜便嚼了下去,姣好的容颜配着憨然的吃态,给这僵滞的气氛缓和几分温馨与安逸。
仿佛是想到江家即将出生的孙子,众人神色都缓和几分,大娘笑望着年晴婉,“晴婉不愧是年家长女,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是年家姐妹中最出色的,我们家志弘真是有福气。”
年晴婉微微一怔,不安地望了一眼越奴,眸底满溢歉疚。
越奴如何不懂大娘那一语双关的话,只因为她是庶出,即便如今成了贵妃,江家人从心底里看到的她,也不过是一只碰巧得了运飞上枝头的凤凰,之前是畏惧赫连湛对她的宠爱才对她客气几分,现在赫连湛淡漠坐在她身边,却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只对身侧的幼雏笑颜,本来帝王的恩宠不过一念之间,现在恩宠全数落到那幼雏身上,大娘,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调笑她的机会?
越奴放下了筷子,清冷一笑,“看来我坐在这儿,你们是吃不下了,也罢。”
说着便起身就走,身侧的赫连湛微微侧过了脸来,眸光暗浮,却没有唤住她,席间一阵骚动,却没有一个人出声要她留下。
“小贱蹄子终于走了,文文终于可以好好吃饭了。”稚嫩的声音忽然划破这诡异的寂静。
二娘急忙捂住儿子的嘴,怯怯望向越奴,却见越奴只微微僵了僵身子,姣好的脖子勾勒出美好倔强的弧线,美艳而清冷的身影只驻了一下步,就继续往前走了。
待越奴消失在卷帘之后,二娘才松了口气,嗔怒地瞪了一眼儿子,正想吃饭,忽闻席上一个清冷的声音懒懒地响起来,拉长了的语调显得闲散而漫不经心,却染着教人不寒而栗的阴森,“小贱蹄子?”
众人皆是惊惧,江松柏咬牙怒视着江卓文,“还不给皇上跪下!”
小小的江卓文何曾被爹爹这样凶过?当即一愣,丢了碗筷大哭大嚷起来,眼见赫连湛脸色越来越阴沉,江松柏一个眼色,众人齐齐离席跪下,许久的静寂,却只感觉到头顶的压迫仿佛越来越沉,越来越让人窒息,江松柏急得冷汗直下,忙向幼雏递了个眼色。
江幼雏心领神会,伸手拉住赫连湛的衣袖,娇声道,“皇上,弟弟他还不懂事,童言无忌,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赫连湛转眸望着江幼雏,微微眯起的凤目狠戾而阴沉,唇角的淡笑却魅惑人心,幼雏心口一滞,仿佛被那抹笑摄去了魂魄,痴怔不能自已,恍然间听得那个戏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贱蹄子?雏儿……朕便把这个名字赐予你,可好?”
江幼雏霎时僵滞。
赫连湛冷笑一声,甩袖翩然离去。
众人长嘘一声,只觉脊背都凉了几分,江松柏在妻子的搀扶下起身,回头怒视着江幼雏,“你不是说已经把皇上拿下了吗?”
江幼雏只觉万分屈辱又委屈,“爹,你怎么可以怪我呢?皇上那性子爹又不是不知道!那个蹄子都能让他忽冷忽热的,更何况是我呢?”
江松柏闻言更怒,“还说蹄子!现在这个可是你的名字了!”
江幼雏咬紧了牙关,狠狠怒视着越奴离开的方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手中有那个女人的把柄,皇上又怎么会许诺封她为妃又这样当众羞辱她呢?那个女人,必须得消失!
浩浩荡荡陪贵妃归宁,又浩浩荡荡娶了贵妃的妹妹回宫,目睹了这一切的栖霞城百姓不由唏嘘——不是说伴君如伴虎吗?那个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兰贵妃,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本是风风光光的归宁,会将自己的妹妹送到自己夫君的身边吧?众人唏嘘的同时,不由又感慨——这就是庶出的女儿,想要真正地获得独宠,还是下辈子投胎投个嫡出更简单吧!
一回到宫,赫连湛就吩咐了李福去准备册封之事,另赐了“尤啼宫”给幼雏,李福暗暗不解这怪异的宫名,幼雏却是当即煞白了脸色——尤啼尤啼,不是暗讽她幼雏蹄子吗?幼雏心底又恨又恼,却不敢提出异议,只将狠毒的目光直直射向越奴。
越奴如何不知赫连湛所赐名的意义?微微诧异间望向他,却见他依然神色淡漠,侧首对李福说了几句,就束手离开了,自始自终,未曾看过她一眼,越奴心底微涩,说是为了她吗,又要教她如何相信?身后传来毒辣的眼神,越奴淡淡睨去,果见幼雏眯着眼睛望着自己,越奴轻嗤一声,缓步走到她面前,“宫内不比在外头,妹妹好自为之。”说着也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笙儿和连翘早已领了宫人候在芷兰宫门前等候,待看到越奴身影,连翘一个箭步飞上去,“娘娘可回来了!”
越奴轻笑,“怎么,本宫不在,你们可不是把芷兰宫闹得天翻地覆了?”
连翘吐吐舌头,“我们哪敢啊?笙儿姐姐守得牢牢的,生怕娘娘出宫之时被人乘虚而入。”
越奴抬眸望向笙儿,却见笙儿眉眼深深,似有心事,越奴心下了然,进了殿内便遣了宫人们下去,独独留下了笙儿,这才开口问她何事。
笙儿思虑片刻后缓缓道,“主子,昨日那个唤作玥儿的小宫女来找过您。”
越奴一怔,轻蹙起了眉,“皇上陪我归宁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明知我不在,为何还来找我?你有问过她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