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昭和段宿白皆是怔住，段宿白急声道，“阿奴，你在说些什么，皇上他前往甘谷村治瘟疫，不日就会回来……”

“那是一个陷阱，赫连玦之所以没有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他在那里等着他，而七哥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危，将大支军队都留在这里，他所带的小军队，已经全军覆没。”越奴淡淡道，奇怪的是，心底那样辗转的痛，说出来，竟如此云淡风轻。

段宿白睁大了眼睛，赫连昭直直望向越奴，心下的担忧愈发沉重，“七嫂，你不要胡思乱想，七哥他一定没事的……”

越奴直直望着赫连昭的伤口，生怕一个不用力，压抑在心底里的懦弱就会溢出来。不可以，现在还不可以，方才那将士在枭麟耳畔的话，虽没有一丝声响，但越奴读得懂唇语，那个将士说，“全军覆没……同归于尽……跌下山崖……尸骨无存……”

段宿白望见越奴眸底的灰败，终于感觉到了异样，手扬起又无力地落下，半响，哑然开口，“阿奴，不管如何，你不能跟枭麟走，我不管你知道了什么，你不能放弃，皇上还在回来的路上，你一定要留在这里等着他，你必须要等着他。”

越奴微微一怔，站起身来对赫连昭轻轻一笑，柔声道，“小昭，记住我的话，那也是七哥的愿望，他不愿再被这个金丝笼囚禁了，他要自由。”

言罢，再不去望赫连昭与段宿白一眼，转身便走，直到身后掠起一阵疾风，伴随着一个尖利的女声，“姬越奴！你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身后的戾气一瞬的靠近，越奴看到远处的枭麟惊怒地睁大了眼，眸底是一片慌乱的痛，越奴缓缓合了眼，唐怡香，等你很久了。

“噗！”刀剑没入皮肤，发出轻而静谧的声响，预料之中的痛，却没有落下。

越奴怔怔睁开了眼，身后有谁发出一声闷哼，随即重重倒下地去，越奴惶然回过身去，段宿白染血的脸便缓缓映入眼帘，他还望着她，俊雅的脸庞染着微微的讶异，却是直直的，重重的，在她面前倒下。

世界忽然没了声响，段宿白倒下的画面，久久停止了。

直到墨儿一声稚嫩的哭声响起，“爹！”世界才恢复了喧嚣。

越奴听见自己跪倒在地，听见一个空灵的声音对着那倒在地上的人在唤着，“宿……宿白哥哥……”

利剑插在他的胸口，鲜血湿透了他的锦袍，越奴怔怔望着他，全然认不出来，手张皇失措想要捂住他的伤口，止住那血流不止的洞口，手下却愈发慌乱，段宿白吃力地喘息着，忍不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越奴抬眸望他，眼底尽是小鹿受伤一般的脆弱无助，嘴张开又合上，只不住地喃喃，“不要……不要这样……不要……不……”

段宿白垂下眼去，看了自己的伤口，苦涩而吃力地一笑，“阿奴……这是……致命……伤……我……知道……”

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越奴狠狠瞪着他，“你凭什么为我挡剑！你凭什么……你以为你是……你凭什么……”未说完的话，被泪水吞没着，哽咽住，开不出口来。

苍白的脸隐隐浮出一抹微笑，段宿白想要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望见自己染血的指尖，却不愿弄脏了她，又颓然垂下，手收回一半，却被越奴握入手心，越奴覆下脸去，泪水顺着指尖止不住地流下来，身子止不住地战栗，“我说气话的……宿白哥哥……不要这样……我不想你死……我不要你死……求你了……”

段宿白脸色愈发惨白下去，眸光紧紧望着越奴，深藏了太多的痛和不舍，“阿奴……对……不起……我……都知道……对不……起……”

越奴浑身一震，泪水迷蒙的视线里，段宿白深深望着她，“对不起……当时我……没有……保护……好……你……”

泪水愈涌愈烈，灼灼燃着她的眼，她的脸，她忘记了要说什么，忘记了时间的前行。

段宿白痛苦地咳嗽，紧紧握住越奴的手，“阿奴……被恨的人，是没有痛苦的……去恨的人，却伤痕累累……不要……再恨了……”

口中灌满了泪水，越奴已然说不出话来，只无助地握住段宿白的手，不住地重复着，“不要……宿白哥哥……不要……”

段宿白吃力一笑，眸光渐渐涣散而去，唇角的淡笑却依然风雅温柔，“阿奴……让我……带……走……你的……恨……不要再……恨……”

永远温柔澄澈的眼眸，终于随着消融的雪，不复光芒。

是谁上前来哭声抢地，狠狠捶打着她的身体，是谁在她耳边嘶吼，“都是你害死了他！你这个妖孽！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是谁上前来低声安慰着她，是谁咬牙切齿要她在这里等待。

手中的温暖，一点一点涣散而去，再也握不住，刺骨的寒风肆虐在脸上，封锁了冰冷的泪滴，越奴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被赫连昭困住的唐怡香面前，直直望着她，望着她眼底的不屈，望着她眼底的恐惧，望着她眼底的仇恨，许久，轻轻开口，“唐怡香，你恨我吗？”

唐怡香一怔，随即嘶吼，“贱人！你不得好死！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越奴漠然望着她，忽然伸出手，直直揪住她的长发，狠狠一甩，唐怡香猝不及防，狼狈地倒到地上。

越奴居高临下望着她，声音清婉柔媚，“唐怡香，我不恨你，我只是要给你一点惩罚，为你夺走我心爱的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