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啜泣声,越奴讶然回望而去,只见江幼雏红肿了眼睛,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望着她,哭得像个做了错事却不敢开口承认的孩子,见越奴望她,江幼雏哭得更加委屈,越奴需要努力辩听才能从她那哽咽的声音中听出字音来,“姐姐不要不理小丫……小丫好怕怕……姐姐不要……姐姐不要丢下小丫……呜呜……姐姐……”
心中无法宣泄的苦闷愈发复杂深邃,无法原谅她,可是她却因自己而落魄至此,此间愁绪,如何是一声原谅就能化解呢?越奴直直站着,一言不发,江幼雏又怕又委屈,一小步一小步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牵住越奴的衣袖,见越奴没推开,轻轻松了口气,随即嘴角以咧,露出一抹带着泪的憨笑来。
越奴一怔,心底没由来生出一丝涩柔来,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声开口,“噩梦醒了,就再去睡一会儿吧。”
江幼雏终于感觉到眼前的人没了那抹戾气,满足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回到了床榻上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响起了酣睡的鼾声。
越奴垂眸望着江幼雏,缓缓咬了唇,思绪万千,复疾步走到汉公牢前,望着那片黑暗低声道,“别装睡了,我知道你一直在观察我们,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我救她?”
黑暗深处的鼾声戛然而止,半响,汉公沙哑的声音悠然传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越奴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你何不自己救她?你和枭麟关系非同一般,想必只要你一句话,枭麟就不会为难她了。”
汉公哑声笑起来,“丫头,太聪明了可不好,你看她,活的糊涂,却也快活,不是最好?”
越奴见他左顾言他,终不耐道,“不说就算了,我今日便要出去,带她出去只是拖累,既然你那样好心,就想法子从那些狱卒手中保住她吧。”
汉公不怒反笑,“哦?你要出去?你如何出去?”
越奴冷笑“我自有办法。”
汉公沉默了,许久,缓缓道,“丫头,七王爷没有错,你要助他到底,所以,你一定需要她。”
越奴怔住,之前的感觉强烈得到了验证——汉公绝不是一般人,他与众皇子,甚至与整个皇宫而言,都是极其重要的人。
沉重的脚步缓缓自黑暗中踱来,片刻之后,汉公阴郁沧桑的脸出现在越奴面前,那犀利的眼眸不复浑浊,却似战场的将军,眸底流光尽现,“丫头,倘若下次见到七皇子,便替老朽转告他,这么多年的束缚,老朽亏欠于他。”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块锦帕来,展开,素白的锦帕中静静放着一颗朱红的药丸,汉公将它递给越奴,“在你出去前,把它吞服了吧。”
越奴没有伸手去接,直直望着他,想从他那苍鹰一般的眼神中读取什么,汉公却似知她所想,淡淡弯眉一笑,“怎么,还怕我害你不成?你是七王爷宠爱的女人,我怎会害你。”
越奴接过药丸,抬眸眯着眼望他,“赫连湛有那么多的妻妾,你为什么要给我?这是什么东西?”
汉公咧嘴一笑,全然不介意越奴的质疑,“不愧是七王爷的女人,如此警惕。的确,七王爷有许多女人,可是除了你,没有一人是叫越越的,而且……”许是越奴多心,总觉汉公瞥了一眼她的小腹,笑的深邃,“另一个原因,日后你自会知道。”
越奴犹豫片刻,终于仰头服下了那药丸,只觉一股温润自喉中滑下,沉进肚中,带起一阵温柔的触感,越奴微微有些疑惑,抬眸望向汉公,汉公正满意笑望着她,“如何?是不是甜甜的,好像糖葫芦一般?”
越奴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板起脸来,“既是药,要它甜来做什么?倒教人质疑它的本性来。”
面对她的反驳,汉公只抿唇一笑,眸底里闪过怀念的流光,“当初他娘也不喜甜食,他为了讨他娘的欢心,尝试了许多糕点……”
越奴微怔,眼前恍然出现当日在伊人居,赫连湛满脸面粉出现在她面前,像只花猫一般耍泼,唇角不由染上一抹淡笑来。
汉公见此,眸光却缓缓沉了下去,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忧伤来,“倘若你再见了他,便替老朽转告他。这么多年的束缚,他也可以放下了,这次,他可以自己作选择了。”
越奴回眸望向汉公,心底有一个大胆的揣测,只不愿随便开口说出来。
汉公见她神色,苦笑,“丫头,你太聪明,恐怕早就看穿了吧。既然你要出去,咱们日后也不会有再相见的机会,那我便一一告诉你,其实,我就是当年太子……”
忽然一阵穿空的鹰鸣掠过重牢,越奴恍然站起身来,迅速跑到牢前去,只听得那方狱卒传来惊慌失措之声,片刻的刀剑落地、痛苦闷哼之后,一阵脚步速速自远而来。
先入帘的是一只黑色的海东青,扑扇着翅膀,欢快地向越奴鸣叫着,越奴又惊又喜,“蝠儿?你怎会在这里?”
答案在下一刻便揭晓了——牢前,落下一抹欣长的身影,俊挺的五官总给人以严峻、冷漠的感觉,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满是担忧和惊喜,俊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温柔,“公主!”
越奴终于回过神来,惊喜万分,“莫大哥?”
来人正是莫以尘,蝠儿欢悦地站在他的肩头,高高昂起着头颅,好似在向莫以尘炫耀它的寻人本事。
莫以尘迅速斩断了大牢的锁,急声道,“公主,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了,外面乱得一团糟,我们唯有借此混乱时机逃出宫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