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奴心下质疑,却也没有多问,只牵着江幼雏到桌前坐下,幼雏见了满桌饭菜,双眼冒起了金光,也不用筷,伸手抓了饭菜就往嘴里丢,显然是饿了许久的模样,越奴不忍见着,便拿了酒盏去给汉公,汉公接过酒,也不多言,只闷头喝起来,不时抬头看看幼雏,犀利的眸底染着越奴看不懂的深思。
幼雏吃饱了,便在越奴的软榻上呼呼大睡起来,越奴这才有时间去细想嬷嬷今日的话,“待时机成熟了,自会放娘娘出去!”当初在德阳宫讨论,越奴便与赫连昭等人怀疑,太后的行动就在这几日了,难道枭麟谋位便在这两日了吗?越奴心头一紧,想起还在宫外的赫连湛,他离去之时并未多带人马,只遣了大部分军马留在这里,以应万一,朝内大臣虽大部分站在赫连湛这边,倘若枭麟得势,面临归顺还是死亡,又有多少大臣能坚持自己的选择呢?届时倘若赫连玦看中宫**乱,乘机谋位,得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而赫连湛呢,甘谷村的瘟疫显然是赫连玦越奴紧紧咬了牙,握紧了拳头,想要把一切担忧和害怕恨不得马上冲出这牢房去。
这重牢好似与世隔绝的地方,虽然在枭麟的“关照”下,衣食无忧,但是狱卒也似收到了枭麟的警告,不在牢中议论任何宫内事宜,最初越奴还会静下心去细细辩听,但时间久了,听到的都是狱卒之间压低了声音说的荤笑话,听得越奴面红耳赤,终于咬咬牙作罢,这日,狱卒再次送饭过来的时候,越奴故作无意地将翡翠耳环塞到狱卒手中,抿唇柔媚一笑,“本宫想见见芷兰宫的笙儿,劳烦爷跑一趟了。”
那狱卒显然被越奴的笑摄了魂去,直到越奴不耐地蹙了蹙眉心,才回过神来,满脸的受宠若惊,东张西望一阵才将翡翠耳环细细藏进衣袖,满脸谄笑,“是,是,小的马上去办。”
越奴低低叹了一口气,身后黏上一个细弱的身子,越奴挽唇一笑,回眸望去,“饿了?”
幼雏望着那饭菜早已垂涎不已,只慑于越奴阴沉的脸而不敢上前来,此刻听越奴这么一笑一说,立时放下了心,朝越奴憨憨一笑,伸手便去抓饭,越奴忙拉住她的手,幼雏一惊,回头恐慌望着越奴,越奴无奈,柔声道,“小丫,要用筷子去夹饭菜,知道了吗?你看你,手这样脏,我说过多少次了,吃饭之前要先把手洗干净了?”
幼雏可怜巴巴地垂下头去,默不啃声走到屏风后去洗手,越奴叹了一口气,拿起酒壶去给汉公,却见汉公正倚着牢笼深深望着她,越奴把酒递给他,笑,“怎么这么看我?”
汉公举起酒喝了一口,大呼畅快,随即转眸淡淡望了越奴一眼,“丫头,多吃点,你这身子板,以后怎么生娃?”
越奴红了脸,轻斥他,“又说这些胡话,你若是得闲说我,还不如给自己上点心,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好好吃饭,整日里喝酒喝酒,难道酒才是你的食粮?”
汉公抹了抹胡子上滴落下的酒,咧嘴神秘一笑,“今朝有酒今朝醉,饭是每天都能吃得的,酒却是不晓得还能喝多少次了。”
越奴微怔,感觉汉公这话里另有玄机,却说不上是什么,垂眸细想,终不得解,忽闻身后幼雏低怯的声音,“姐姐……小丫……小丫吃饱了……”
越奴望去,见满桌的饭菜还剩了大半,再望幼雏,眼睛还巴巴望着那菜,拼命咽着口水,越奴恍然明白过来——幼雏是想将吃的省下来给她。一瞬之际,越奴竟恍惚看到坐在桌前的娘,苍白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柔声说着,“娘不饿,越越多吃些。”
心底的酸涩直直冲到眼睛里来,越奴惶然埋下头去,直到眼睛不再那么灼热了才抬起脸来,对幼雏轻轻一笑,“姐姐不饿,小丫再多吃点吧。”
幼雏还是犹豫,怯怯望着越奴,仿佛想要从她眼底看出她的真正用意,越奴只是笑,幼雏终于放了心,过来拉越奴的手,“姐姐,我们一起吃。”
越奴微微有些恍惚,抬眸望见幼雏单纯快乐的笑意,只得淡笑着应下。
过往的阴谋和算计,落在这深暗的重牢里,却化作青烟散去……
吃过饭,幼雏到软榻上去小憩,越奴又取了书倚着墙角坐下,眸光流连在书页上,心思却飞到了牢笼之外。
明日便是除夕了,距赫连湛离开宫已然过了十多日,宫里的深海还未起波澜,当初的推测也被太后的行动证实,出乎意料的是,枭麟竟从太后手里保了她,越奴明白,倘若不是枭麟护着,她早已有千百个理由死在太后手里,而枭麟护她……越奴用力摇了摇头,想要晃去枭麟那张不属于他那年纪的深邃和阴郁的脸,然而却不奏效,枭麟那句“要你做我的女人”紧紧缠着她的神思,教她作呕却不得解脱,指尖不觉触及手腕上那温润的玉镯,越奴心下酸酸地疼,覆下脸去。
七哥,越越答应为你守护宫闱,如今却深陷囫囵……是她太天真,以为太后会直接发动宫变,她只预备了军事力量,却没有防到太后这一手。
牢前落下一个身影,越奴警觉望去,待看清了那人脸目,不由诧异,“连翘?”
站在牢外的正是连翘,那收了越奴翡翠耳环的狱卒哈着腰,解开了牢房的锁,拉着连翘进来,“娘娘,您要的人带到了。”
越奴望见连翘眼底的焦急,心下一沉,面上却云淡风轻,捻出青丝上的一抹玉簪,“本宫有话要与她说,爷可否行个方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