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少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转到我沙发后面。
他头就靠在我的肩膀上,侧头对我说:“前妻大人,我记得你以前是长跑健将吧?”
我说不是以前,现在也是,多年来我一直坚持锻炼,在MIT的时候也是一名马拉松的悍将。
燕少就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我心想你放心什么。
燕少却站直了身子,离开了我。
我心想他要去哪儿,却看他头也不回地朝酒吧大门走去。
吧台那边的老板和伙计都看着燕少,同样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燕少走到酒吧大门,打开一半的门,这才回过身来。
他突然举起一直放在前面的手。
那手上,挂着我的手包。
吓?我的包什么时候到他手上去的?
燕少对老板一笑,指指我:“那个女的付账啊。”
说完这句话,他已经跑了出去。
我这时候心里真特么是一千万头羊驼在飞奔啊!
燕步云你给我站住!
你把我的包偷走了,然后给老板说我付账,自己却跑了,你几个意思!
你是要我因为欠账不付而被扭送到警察局去吗?
我顿时什么也不管,站起来也朝酒吧门口跑去。
老板和伙计愣愣地,大约没反应过来我们这是唱的哪一出。
直到我也跑出酒吧,后面才传来隐隐两声怒喝:“站住!你们逃单了……喂!站住!”
于是,凌晨两点钟,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就上演了这幕奇观。
一个帅的让人下跪的年轻男子,提着一个女式包在前面狂奔。
后面不远处跟着一个高个子的女人,健步如飞。
再后面,是一个小个子的文青男子,跑得气都要断了。
这三人在大马路上你追我赶,不断发出“你给我站住!”“把钱付了!”“把我的包放下”等等怒吼。
我只想对燕少的“神经病”写一个大大的服字。
他这简直是说发病就发病啊。
我起码追了他五六站路,才终于在一个路口把他逮住了。
那时候燕少也实在跑不动的样子了,被我一把扯住衣裳,顺势就往后面一倒。
我也累得不要不要的,被他一撞,直接和他一起滚到了地上。
酒吧老板早已经没影子了……
大概已经被我们抛下几公里了。
我稍微喘了一下气。
跪起来,抢过我的包就去砸他。
边砸边骂:“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
燕少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把我一拖,突然拖到了地上,紧紧抱住。
我一怔,正要挣脱。
燕少却大喊一声:“别动!”
他喘着:“累死我了……”
我说:“活该,谁让你跑那么快,自找的!”
燕少:“……好爽。”
我:“……”
燕少,您的爽点跟我正常人不一样。
我简直是要给你跪了好吧。
地上是冰冷的,我呆了一会儿,便跟燕少说:“起来吧,别躺地上了。”
燕少赖在地上不起来,我只有拖他起来。街边有长椅子,我也不管脏不脏的,拖着他就过去坐下。
又休息了一会儿。
我问他:“酒钱怎么办?还回不回去付?”
燕少还在微微喘气:“明天去吧,我车还在那儿呢。”
我……无言。
燕少,为了找点乐子,您也真是够拼的啊。
我只有无奈地:“老板今晚上要睡不着觉了,这会儿肯定朋友圈发文字骂我们俩神经病呢。”
燕少耸肩:“我本来就是神经病,无所谓。”
我痛心疾首地:“你是我不是啊,你说你发的什么抽,我看你是缺乏运动吧?”
燕少说:“是,特别缺乏运动,尤其是某项特殊运动。”
我正要挂黑线。
燕少突然身子一侧,抱住了我的腰,整个人都投到了我的怀里。
我吓了一跳。
燕少低沉的声音却随之传来:“别动,抱一会儿。”
我叹息,反过手,也把燕少抱住。
他此刻像是个孩子一般,扑在我的怀里,让人没办法推开他。
我们不知道这样在街上抱了多久。
燕少突然坐起来,抓住我的手,捏了捏。
他说:“你冷吗?”
我点头,说是的。
燕少又问我:“那你为什么不说?”
他把我的手拿起来,放到嘴边呵气,帮我搓了搓,然后他问我:“暖和点了吗?”
我说,我们回家吧。
燕少没有回答我。
他一直看着我。
什么话都不说,一直那么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不由得低下了头。
燕少突然问我:“林小莹,你说一个人为什么会爱另一个人?”
我想了想,回答他:“大概是他需要爱和付出,来满足自己吧。”
燕少的眼神收回去,他说:“是的……因为需要被满足,所以需要去爱和被爱。但是如果失去了那种需求,并不想被满足,应该怎么办?”
我也握着他的手,我说:“燕少,你不要这样子。你现在纹着阿青的药,它会让你觉得什么都没有兴趣,等到年底,纹身消失,我们再来看好不好?你坚持一段时间。”
燕少摇头:“不是这个样子的。没有纹身我也是这样的。纹身只是以毒攻毒而已。”
我问他:“失去了角,真的有那么痛苦吗?”
我虽然也失去了角,但是我的身体完全是重塑的,记忆也只是一个记忆,而非经历,所以我完全无法了解燕少的感受。
路灯下,燕少的眼神是很失意的。
他说:“不是痛苦,是没有感觉。失去了感觉这个人世间所有情绪的能力。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死活都是那个样。”
我说:“那么会不会,是因为你放弃了这世间最大的荣华富贵,所以被这种力量反噬了?符大师兄怎么说呢?”
燕少点头:“他也说是反噬,大吉对应大凶,很容易走向极端。”
我是真心无力了。
我喃喃着:“为什么我没事呢……”
我除了没找到真爱之外,其他一切尚好啊。
我突然想到什么,问燕少:“你为什么非要去争取北欧那个工程呢?”
我一度认为,燕少争取那个工程,是有控制我的意思。
燕少怔了怔,然后他看着我,眼神里并没有保留,他说:“我想试一试,你在我身边,我会不会好一些。”
我问他:“那么有好一些吗?”
燕少想了很久,他才说:“我给自己心理暗示,是要好一些。但实际上,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的作用。”
我就继续叹气。
燕少又说:“但还是有一些作用的。”
我问他,作用是什么。
燕少回答:“至少说……你是林小莹。”
我这是真的呆住了。
天亮了。
我和燕少手牵着手回酒吧去。
酒吧老板表示活久见,真没想到我们俩还会回去自投罗网。
燕少倒是态度很好,把钱全都付了,告诉对方我们就是跟他们开个玩笑而已。
这一天我们谁都没有去集团。
我请燕少到我的套一来坐坐,他没有拒绝。
但是上来之后,我观察他的表情,也没什么大的变化。
冻了一夜,冷死我了,于是我到浴室里去洗热水澡。
刚洗到一半,突然发现浴室的门是开着的。
燕少他居然靠着门站在那里,就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吓得躲都不知道怎么躲,忙关了水,要去拿浴巾。
燕少很面无表情地:“没事,你洗你的,我就看一下。”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不要在意。
他说:“我只是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他话虽然这样说的,但我还是裹了浴巾,心惊胆战地出去了。
我发现一件很夸张的事,那就是我熬了一夜,困死了,燕少却一点困意也没有。
我睡了一觉起来,看到他依然坐在沙发上。
从我睡着到起来,他的姿势没有变过。
我过去,很可怜兮兮地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
燕少再这样子下去,我都要给吓死了。
燕少摇了一下头,很不以为然地:“没事,我昨晚上出来没带药,睡不着正常的。等会儿回去吃了药就好了。”
他说着这话,根本不看我,整个神情却是明显没对,显得很偏执而呆滞。
我去拖他的手。
燕少回过神来,看着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我跪到沙发上,问他:“做煞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
他愣了一下。
我又问:“我以前一直都有个疑问,你是不是真的不睡觉,有时候我看你在睡,其实你都是装睡的。”
燕少听我这样问,便笑了笑。
他说:“那时候,确实是不用睡的。不过每次跟你躺一起,我还是要休息的,什么都不想,把自己放空,那种感觉也很不错。”
我嗯了一下,又问他:“那现在要不要试试那样呢,我们过去。你什么也不要想,把自己放空。”
燕少又笑了一下,他这时的笑,显得有些飘忽。
他说:“我刚才就一直这样啊,什么也没想。”
我汗……我说:“但是你没闭眼睛啊。”
燕少笑着对我解释:“你以前看着我闭眼睛,其实那是假象。我表面闭着,其实一直都在观察着你的。我一直都睁着眼的。”
我“哦”了一声,推了他一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