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果不其然,便是在那位工部大员的身子还没起来的时候,尹君月手里的折子便已经冲着他扔过去,而后就是一连声的怒斥。
“什么万岁,便是你这等臣子想要朕死后背上千古骂名的吗?”
就是早已经有所知晓的明玉听到这猛然的怒斥,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更不要说是先前神色就已经有些惶恐的工部侍郎了,一个踉跄那一身的朱色长袍就便跌倒在地,不住的叩头,“臣死罪。”
“死罪?”尹君月冷哼一声,“就是这两个字就能把你在折子上说的那些撇的一干二净?什么洪潮泛滥,雨水多变,这就是堤坝塌陷的借口?不要忘了,堤坝就是用来抵御洪水,安抚民心的。更不要忘了朕前两个月去了哪儿,又做了什么,此番不过两个月如今事发,朕让你彻查,你竟然彻查出这样的结果来?你倒是说说,你是以为朕是瞎了眼,还是普天下的百姓都傻了脑袋?嗯?”
这一声声,只让明玉听着眉头紧紧的皱到一起。
便是她先前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现在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那日她听他口中说的那堤坝坍塌的事情只是事发,而刚才扔到这位工部侍郎身上的折子才是正式的导火索,只是听着尹君月的话,明玉也骤然觉得有些恼怒。就像是前世她听说的某座花了巨资建好没几年便坍塌的大桥,事后却是证明超载压坍的结果是一样的,这样的结果便是以为那些百姓言官们都是楞头八脑的傻子了!而这样的官员,便是杀了也难以让她心平了恼怒的念头。
明玉嘴角微抿,手指微微一松,手上的书籍便给落到地上。
只是这轻微的响声也足以让那浑身颤抖,低垂着头的工部侍郎陡然一惊,
尹君月听着那个声音,嘴角微抿,片刻,他回头看向此时已经站起身来的明玉,眉眼间展开一抹浅笑,“怎么不睡觉?”
轻柔的声音瞬间便让之前还阴沉着杀气的御书房乍变温暖。
而跪倒在御案前面的工部侍郎撑在身侧的手轻颤着,明显是犹豫着要不要抬头瞧过去。只是此时,便是给他千百个胆子,唯恐他也是不敢的。
明玉看在眼里,嘴角轻笑涟漪,身影已经从书架后面转过来,袅袅而来,“皇上真是抬举玉儿了,刚才那样恼怒的喊着,便是玉儿此时正梦到皇上,也不得不醒过来。”
她的声音缓缓,声声珠圆,让人沉溺。
尹君月淡淡一笑,便把她揽到自己怀里,“如此说来,倒是朕的错了?”
“那是当然。”明玉挑眉,反手搂住尹君月的脖颈。
瞬间桃香四溢当中心神不禁微颤,不经意的,她微微往后撤开少许身形,只想忽视掉他身上气息的浓郁恬然。只是这些许的变化,竟还是被那个揽着她的男人察觉到,便是此时面上展开宠溺的些许笑容,揽着她腰间的大掌却是默默的多了一分气力。
只是片刻,明玉突然想到自己的举动意图,是不是早已经被他看了一清二楚。她不依的扯着他的胳膊,状似撒娇,“皇上,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赶紧打发了吧,玉儿还要和皇上说说话呢!”
此言一出,便是连尹君月的眉头都难得的耸动了些许。
而近在咫尺的明玉则是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嘴角微微一抽,嘴角划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倏的,鼻头上被尹君月亲昵的刮了下,耳边又是一声轻轻的宠溺低吟,“调皮!”
随后那浓郁的桃香转向那御案前面跪着的男人,语气陡然变得僵硬深沉,“江南水利堤坝坍塌的事情,想必此时你心里也已经有数,该如何做,你便自己估摸去,明日早朝,朕等你的话。去吧……”
“谢皇上……”
工部侍郎忙不迭的躬身跪拜,重重的在地上又是叩了好几个响头,才颤巍巍的离开,只是在退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悄悄的抬头往那御案的方向瞄过去一眼。
便是在眼睛里看清了那道窈窕身影的时候,脸色骤然一变。
御书房中。
随着房门的关合,已经渐渐清静。
只是明玉却已经清楚的知道,那位工部侍郎出去之后,明日朝堂上又会开始一番怎样的风波。
一贯金域王朝的宫规上便已经明示了后宫女子不得入前朝,而她不止出现在御书房里,更是把小儿女的情长凌驾在朝政之上,便是任哪个有骨气的朝臣所不能容忍的。
明玉眼睛里的男子面色渐渐变得深沉,甚至有了些许的恼怒,而这恼怒又偏偏让明玉心神都有些乱颤,她扯了扯唇角,试图从尹君月的腿上坐起来,不料横跨在腰上的大掌却又是紧了紧。她这才明眸方转,笑的些许妩媚,“如此政事要地,皇上这是做什么?”
“政事要地?这会儿你知道了?”尹君月不答反问。
明玉静默了下,知道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如此,也就不要怪她把是由说个清楚了,她仰面看过去,轻启樱唇,“皇上为什么娶卓相之女,当中缘由还要明玉多说吗?既然如此,明玉此番举动不就是想要皇上万事更得心应手么?”
话音未落,明玉只觉得腰上揽着自己的大掌猛然加大了气力,便是她都觉得有些痛,她抬眸,在尹君月的眼底看到了一闪即逝的一抹苦涩,再眨眼时,他的眼中只有深邃浓意。
“放心,朕不会让你背上不堪声名。”
他的语气并不重,甚至只是淡淡的弧度,只是她却觉得心里的某一处,隐隐作痛。明媚的唇角勉强扬起抹笑来,从他的膝上轻盈跳下,“有了皇上这句承诺,明玉也就放心了,明玉告辞。”
言罢,转身便要离开,只是尹君月还是叫住了她,“还是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回头一起用膳。”
“好。”
明玉爽快的应了,转身走到那重重书架之后,继续斜斜的依靠在上面低头品着手里头的那本什么闲聊的书籍。
御书房里,除了翻书还有在纸上寥寥的字眼,又是一阵清静。
只是这样的清静已经全无了之前的悠闲。便是明玉手里头之前还觉得有些兴致的书籍也全无了看下去的念头,她不过翻了几页,便觉得烦躁,不禁抬头望前面那个低头看着奏折的人身上瞄过去。
她知道他是聪明的,而他也知道她并不愚钝,那她为什么进宫,而他又为什么要娶卓相之女,便是她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他们谁也不曾亲口对对方提起……他不说,或许是因为他对她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儿喜欢,而她不说,则是不想去回应他的喜欢。而这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出来。只是她不曾想自己只不过是把实话说出来,却是让自己难受的有些压抑。
从她此时的位置上看过去,并看不到他的脸庞,只看到那个明黄色的背影。再加上四周又是那样的寂静,此时在她的眼前,那个身影便是孤寂的。
都说人在高处不胜寒,可此刻便只是直视着他,也觉得他很冷。而她却又是说出那样的话来
她突然很痛恨自己的聪明机敏,而又恍惚的想不起来这是自己第几次痛恨自己了。
她不过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子,就是在前一世也不过只匆匆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而却是好似比起两个年纪加起来还要清楚的明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