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在那边还好吗？你为什么当初不带俺一起去呢？他们都说是俺把娘克死的，还说俺是个克星。就连爹都不想理俺。娘，你告诉卷妞，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阵阵秋风吹过，枯黄的草丛和稀疏的树林里不时传来沙沙的声响。卷妞跪在横草丛生的孤坟前哭诉着。

“娘，告诉你一件事情，俺爹明天要给俺娶后娘了。卷妞心里不好受呀！李大婶说以后没有俺卷妞的好日子过了。对了，娘，你别担心，卷妞能干活了，会洗衣做饭，还会砍材。卷妞不怕，卷妞本来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和我般大的娃都去上学了，俺卷妞却没有学上。娘，卷妞不怕吃苦，不怕累，就怕没学上。”说到这卷妞用沾满泥土的小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顿时，本来就脏兮兮的脸多了几处泥道。

这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只有九岁，她头发有些自来卷，黄黄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脸蛋透漏着她这个年龄少有的坚强。如果收拾干净应该是个白净俊俏的小姑娘，她没有正式的名字，她刚来到这个世界就招人唾弃，因为她的母亲是因生她而难产死的。她从小没喝过奶，都是喝着面糊糊长大的，后来村民因为她有一头长着黄黄的卷毛，就叫她卷妞。

卷妞原来不知道这就是娘的坟，是一次砍材遇到同村的爷爷好心告诉她的。从此卷妞好像有了去处，不论是砍材经过，还是伤心难过都来娘的坟前诉说。

“这个该死的，死哪去了，要紧要忙的时候不见她了。二蛋，你见卷妞了吗？”一个中年男子在院子里大声地嚷嚷。他看起来很魁梧，是个出力的好手，圆脸上还长满了络腮胡，一双大眼上面长着一对疏散宽大的黑眉毛。显得脾气有几分暴躁。

“赵叔叔，那么多人帮忙，你找卷妞做什么？她那么小，兴许出去玩呢！”二蛋一边站在凳子上忙着搭棚一边皱着眉头说。(村里喜丧事大多都搭棚在家里办酒桌，搭棚主要为了防风雨日晒。)二蛋是村里较年轻的小伙子，虽然外表傻傻的，心眼却很善良，乐于助人不说，干起活来如狼似虎。

卷妞的爹有个很俗气的名字叫赵银子。或许他父母希望他能过的富裕才起的这名字吧！

“小，小什么呀！都九岁了，再说她什么不会干呀！”赵银子话音刚落，就看见卷妞从院子的大门走进来了。

“你这个死丫头，你跑哪去了，是我没打你是吧！看我怎么教训你。”赵银子快步走向前，一把抓起了卷妞，提到墙边随便摸了一个烂棍子就是一顿猛打。

二蛋见状立刻从凳子上蹦了下来，飞快地来到赵银子面前攥住木棍子。

卷妞用自己的双手胡乱抹着自己脸上的泪水，大声哭起来。她不知道怎么了，以前虽然爹不是太喜欢自己，但从来不打她，为何今天当着这么多人面打自己呢？她不知道什么原因，只知道自己很委屈，很委屈。

“你怎么打孩子呢！她只是个孩子！你要是这样，以后我们什么事都不问你了。”二蛋气得冒火，一个堂堂男子汉竟然对弱小的卷妞大打出手，真是不像话。

帮忙的乡亲也有的看不惯，李大爷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蹲在墙角拿出别在腰前的烟袋点起火吸起来。他深吸了一口，顿时，连烟带气叹了出来。心想：“如今后娘还没登门唱戏来着，爹先上演了。有娃的苦日子过了。”

赵银子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妥，反正为了这个丫头骗子，自己没少吃霉。九年了，自己又当爹又当妈的也不容易。最让人气恼的是，自己总是讨不到老婆，媒婆没少费口舌，自己也没少破财费心思，可是那女人呀就是不愿意钻他的被窝。就连这个拖油瓶（带着孩子）的女人也差点给飞了。人家都嫌弃卷妞，说她长得特殊，就是个克星样。好在赵银子百般讨好才答应这门亲事。不知道怎么了，自己的忍耐也似乎到了极限了，看到这个丫头片子自己就来气。

卷妞趁机忙着去干活了，在她的小脑袋瓜里，只是觉得如果自己肯干活，听话，就不惹爹生气了。

只听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村头顿时热闹起来。一些小孩子跟在一辆汽车后面跑着嚷嚷着。可以说为了这个婚礼，赵银子是倾其所有。就是村里唯一的一辆小卡车也被他租来了。只见司机和新娘子坐在了前驾驶棚内，新娘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差不多五六岁的小男孩。因为副驾的位子只有一个，所以她只能把孩子揽在怀里。

新娘子呆坐着，脸上抹着厚厚的粉，或许粉抹得不是多均匀；或许是天气有些凉；或许是新娘子有些黑，总之，让人看见那张脸是白里透着黑，黑里透着青。怎么说呢，那张脸还算说得过去吧。她头上只是简单地插着几朵鲜花，身上穿着薄薄的红棉袄。这个季节还算适宜，怀里的孩子算是惊奇四起，不知道外面的人到底是想看自己还是想看自己的娘的。他不停地扭动着头四处张望，还不时传来“嘿嘿”的笑声。

后面的敞天车厢上站着赵银子和两个帮忙迎亲的男士。车缓缓地向前开着，因为乡村的路不是多平坦，再说人太多。只见赵银子站在车上咧着嘴笑着，不时地挥挥手给自己的乡亲们打着招呼。

车子终于开到赵银子的家门口了，刚停，赵银子就立刻麻利地从车上跳了下来。急忙走到前面的驾驶仓，开开门用双手去接小男孩。小男孩被抱下来，赵银子哪敢怠慢伸手又去接新娘子。只见新娘子用手一扫，把赵银子的手碰一边去了。赵银子忙着陪笑脸说：“好，好，你自己小心点！”

按照农村的习俗，快到中午时分要拜天地分大小，七大姑娘八大姨的亲戚都应这个时候围着等侯新人给自己磕头呢！并且要扔下磕头礼，磕头礼就是用红纸包裹的钱。

只见赵银子的三间瓦房前吊着展开的红被单子，红被单子下放着一台桌子，是留分大小扔红包用的。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预示着分大小即将开始了。卷妞也没什么忙的了，来凑个热闹。她斜着身子从人群中钻了进去。只看见自己的爹和后娘一起跪在地上，那个小男孩站在后娘的后面开心好奇地笑着。

当李大爷大声喊到，“给父母磕头！”时，只见帮忙的人，在桌子的两边的椅子上放了两张遗像，遗像上是卷妞的爷爷奶奶，他们都过世了。

这个时候，新娘子带来的那个小男孩听到喊声发现前面还摆着两个椅子，也许是站累得缘故，他好奇地从自己娘的后面挤到前去，坐了下来。

恰巧此时新娘新郎正磕头。小男孩在椅子上坐着，还面向观众做鬼脸。顿时，笑声四起。新娘子抬头一看自己的儿子正坐在放遗像的凳子上。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能坐这呢？”新娘子有些不自在地看看四周，起身想到前面把自己的儿子抱了下来。

小男孩有些人脸疯，还不愿意下来。还不时伴着鬼脸嘿嘿地笑着。惹得围观的村民和赵家的亲戚一阵阵笑声。到最后还是让新娘子硬是抱下来的。

小男孩算是抱开了，但是他不肯罢休，还想去捣乱。这时候懂事的卷妞拉住了小男孩说：“小弟弟，给我一起去玩吧！别捣乱了。”

“哼！你是谁？你有什么好玩的呀？”小男孩歪着脑袋打量了这个面前的卷妞。

“我叫卷妞，你得叫姐姐，因为我比你大，姐姐没有玩具，但是姐姐会造玩具。”可怜的小卷妞哪有什么玩具呀，她灵机一动想起了摔泥巴。

一听说这个姐姐会造玩具，小男孩突然感兴趣了，跟着卷妞上一边去玩了。卷妞用摔好的泥巴一会给弟弟造坦克，一会造飞机的，哄得小男孩高兴地蹦跳着。

总算是拜完天地分完大小，只见大娘端着盘子，用手抓起一把糖向人群中撒去，又是一把、、、、、、

在一旁和卷妞玩泥巴的小男孩看见大人小孩都忙着抢糖块，他扔下泥巴就跑过去，可是到那一个也没捡到。

“呜呜、、、、、、都愿你，我一块糖也没有。”小男孩坐在地上哭起来，顿时身上脸上搞的都是泥。

卷妞突然不知所措，觉得惹祸了，恐怕后娘知道不开心。立刻跑到屋里，看见还有许多糖，就下泥手抓了一大把，给小弟弟。

“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就要人家刚扔下的。”小男孩又是一阵大叫，撒泼在地上不起。

新郎新娘这一天很忙，他们还要给亲人们一个一个敬酒。小卷妞给自己暗自下了一个任务，就是看好弟弟。

很快，这场婚礼结束了，乡亲都相继散去。累了一天的新娘这才想起看看自己的宝贝儿子。

她一看到自己儿子身上的新衣服全是泥，脸上也都是。顿时火冒三丈地说：“你怎么弄的那么脏！”

“姐姐，姐姐给弄的。”小男孩看样子还是怕自己母亲发脾气的，搭拉着脑袋用手指着在一旁的卷妞说。

赵银子一看刚娶家里的媳妇发那么大的火忙说：“卷妞，还不快给弟弟洗洗。”

卷妞赶紧过去想帮弟弟脱下外套。只见，新娘子甩了一个横眼说：“这样，就行了，怎么管孩子的，时间长了，还不惯瞎了呀！”

赵银子似乎明白了她意思，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卷妞又拉到墙角愣是一顿痛打。那娘俩扭过头钻进了屋里。

卷妞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分明想为大人分忧。打就打吧，卷妞不怕疼，流泪也不是因为怕疼，只是又想起她那未曾见过一次面的娘了。这一次，任凭泪水无声无息地流淌，她没出一点声音，没叫一句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