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手机为什么要留他的照片？我不高兴留，删了。”

小兰嘟着嘴，没有回答。

兰苗苗就着她前面的一句话问：“为什么小兰说他是小羊爸爸？”

“因为那个抓小兰的怪叔叔是老狼，林叔叔是羊爸爸，小兰是小羊。最后羊爸爸战胜了老狼，小兰就安全了。”

兰苗苗心理一动。那次劫持事件后请了心理辅导专家辅导小兰，希望尽量减轻那惊魂一夜对她的影响。令专家和兰苗苗疑惑的是，好似那一场劫难一点儿都没在小兰心里留下阴影。原来小兰的意识里，那不过是大人跟她玩的一场游戏！算不得真的。

原来林舒洋是小兰的羊爸爸！

兰苗苗负气转过身去，林舒洋竟然这样欺骗小兰！但是转而一想，若不是他如此说，那样的场景难免在小兰的稚嫩心里留下创伤。

左想右想，煎熬难了。突然听到门响，想必是玥玥回来了。这一段玥玥常常晚归，本来还以为她是和李杜约会去了，哪里知道她竟然……

小兰却渐渐地呼呼着了。

兰苗苗长期睡眠不好，每一个深夜对于她，都如同深海。

夜色渐浓。黑色盖上了她的眼睫。

她竭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地潜游，却如何都游不到她曾经在电视节目里看到的，有许多透明蝴蝶鱼和水母的地方……

第二天是周末。一早，小兰醒来睁眼第一件事情就是找玥玥。

玥玥正在洗手间刷牙，喉咙里含含糊糊地问：“什么事儿啊？我的小兰小姐？”

小兰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个重要的事情要麻烦玥玥姨。”

“说吧，什么事？”

小兰探头朝外瞧瞧，才压低声气说：“等妈妈出去了，我再跟你说。”

“小丫头片子，还卖关子！”玥玥宠溺的拍了一把她的小脑袋。

恰巧兰苗苗进来，将待洗的衣服丢到脏衣篮里，面无表情地转身出去，顺手将小兰拎出去了，说：“快点换掉睡衣，幼儿园校车马上要到了。”

小兰争辩：“妈妈，妈妈，今天是星期六啊，你昨天回来就迷迷糊糊的，到现在还奇奇怪怪的。”

兰苗苗恍悟，但是口气依然不善：“星期六起那么早干什么？还跟人在洗手间神神叨叨地说什么呢？妈妈今天没空陪你，要去加班。要不你就跟我去办公室呆着，要不就在家里老实呆着。选哪一个？”

“奥。你办公室好无聊，我还在在家呆着吧。”小兰被妈妈训得莫名其妙，咕嘟着小嘴，挨到房里去了。

玥玥满嘴的泡沫，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她不明白兰苗苗又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兰苗苗出门之后，小兰又出了房门。小兰探头亲眼看着兰苗苗走出了小区，才转身跑到餐桌边，从玥玥手里抢过一根油条，咔嚓咬了一口，说：“玥玥姨，玥玥姨，你一定要帮我哦，我只能求你了。”

玥玥伸手刮了她的小鼻子一下，笑：“小兰是玥玥姨的小宝贝，我怎么能不帮你呢？说吧，什么事？上刀山下火海，你玥玥姨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林舒洋叔叔你认识么？”

玥玥眼皮一跳，问：“认识啊。干吗？”

“我要跟他求婚。”

“什么？！”玥玥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声音都变了调。

小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捂住小嘴，连忙纠正道：“是我要替我妈跟他求婚。”

“那还差不多。”玥玥舒了一口气，合上了快掉下来的下巴，说：“这倒是天下第一新鲜事哈，小兰替大兰求婚！说说看，怎么个求法？”

“求法嘛？嘿嘿，我这不是跟你商量着嘛。玥玥姨，你还要帮我将林叔叔约出来。行不行？”

“行，小事一桩。”玥玥拿起电话真的拨通了林舒洋的手机。

临近中午的某咖啡馆，音乐袅袅低回，三三两两的情侣喝着咖啡，轻声谈笑。

一向大大咧咧的小兰在林舒洋对面坐着，意外地局促不安。她低头喝了一口橙汁，望望对面隔壁卡座上正在跟她挤眉弄眼的玥玥。

玥玥做了个加油鼓励的动作，小兰才定定神，咳嗽了一声，开了口：“林叔叔，我今天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林舒洋望着她稚嫩，却极力假装严肃的笑脸，饶有兴趣地问：“林叔叔正听着呢，小兰要宣布的是什么呢？”

“嗯……你愿意嫁给我妈妈吗？”

“……”

玥玥在餐巾上写了个大大的“娶”字，展示给小兰看。

小兰认出了那个字的上半部，立刻纠正道：“你取了我妈妈吧？”

林舒洋憋不住，笑得话都说不出了。

小兰以为他不肯答应，急了：“林叔叔，你笑什么呢？你担心什么呢？我告诉你奥，你要是不取我妈妈，你这辈子，下一辈子，下下一辈子，好几辈子都会后悔的。像我妈妈那样美丽妖娆，风华绝代，世上无双地上无对的女人不多了。你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林舒洋终于在笑声里问：“小兰……你那里来的这么多词啊？”

“我玥玥姨让我背的，你觉得不是吗？我觉得我妈就是那样的，世上无双地上无对……”

“行了……行了……小兰，你别再听信你玥玥姨乱出的主意。”林舒洋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抚着笑得发紧的肚皮回身朝玥玥所在的方向白了一眼。

玥玥做了个摊手耸肩，无所畏惧的动作。

小兰的小脸已经苦丧了下来，她忍着极强的挫败感，嘟嘟着嘴，自言自语地说：“我知道了，林叔叔……你是不是因为我这个拖油瓶所以不肯答应取我妈妈？是不是？”

“小兰，你瞎说什么？你不是你妈妈的拖油瓶，你是她的天使。”

“骗人！”小兰的脾气上来了，可是转念一想，今天的目的还没达到呢，又委委屈屈地低下了声气，说：“林叔叔，你放心，你要是取了我妈，我肯定不会做拖油瓶，也不做电灯泡。我天天跟玥玥姨玩。”

玥玥翻了个白眼，心想，我真命苦。

“这也是你玥玥姨教你的？”

“不是，这个是我自己想要说的。”小兰继续做着推销她妈妈的说辞：“而且……而且，你取我妈，不但是取一送一。我还会帮你们的做苦力。等你们再生了小宝贝，我可以帮你们哄孩子，给他换尿布喂牛奶。而且……而且人都会死的，你们死了以后，我会照顾你们的孩子，我帮他打架，绝不让人欺负他……你说，我不帮你们的孩子打架，谁帮他啊？谁叫我是你们的孩子的亲姐呢，是不是呢？林叔叔？”

林舒洋被小兰的话逗得笑声不停，脸都要抽搐了，可是笑着笑着，眼里沁出了泪花，他想，原来我的泪点这么低？

而玥玥却已经伏倒在另一张咖啡桌上，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

南京的秋天转瞬即逝。色彩斑斓的季节都是短暂的，最美好的东西都易碎，最热烈的感情也会在季节的更迭里逐渐冷却。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早而迅猛。一天一夜就铺白了整个金陵城。

李杜与玥玥的婚礼在某酒店礼堂举行。玥玥汲取了人生的经验教训，这场婚礼节俭而低调。请的都是熟识的亲朋好友。

玥玥竟然将兰苗苗与林舒洋安排在同一桌。

虽然满室的灯火辉煌，兰苗苗却觉得冷，脸木木的，仿佛室外的一整场雪都纷纷落在她的心里。

小兰被化妆师拉去换衣服了，她待会儿是捧戒指的花童。所以兰苗苗身边的位置空着，而她的心央，其实也是空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