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上还挂着那一场阵雨留下的湿痕，有甩出的水滴洒到林舒洋的脸上，冰凉。偶尔踩断了一支掉落的枯枝，发出噼啪的断裂声。

林舒洋想，汽车的轰鸣声想必早就被周军听到了，这只老狐狸一定做好了准备。

林舒洋在地上摸到了一支结实一点的树枝，双手握住。虽然局里经过批准，又核发了一支手枪，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轻易掏枪。

农庄周身笼罩着阴翳，静静卧在山洼处，白色的墙壁发出蓝幽幽的反光。

屋里异常安静。林舒洋一个猫步跳到后门口，静听了一会，一点声音都没有。一脚踢开门。年久失修的木门哐当打开，就势吱呀吱呀地反弹了几个回合才慢慢停住。

林舒洋心里大骂一声，混蛋！

跳进院子，一扇门一扇门地踢开，就着手里的微型手电照了一圈，果然一个人影都没见。

而在此时的医院里，倪队匆匆地赶回来了，问小宋：“林队他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

小宋都快哭了，说：“林队说要回局里……”

“算了……”倪队不想浪费时间，抽出电话拨通了一个电话问：“有没有看到林队上山？对，对，开的是帕萨特。什么时候的事？十分钟前，好的。你们抽调几个机警点的警员，上山寻找林队和帕萨特警车。随意保持通话。有任何情况及时通报。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倪队刚想再拨林舒洋的电话，突然一个人抓住了他的胳膊，急切的声音问：“警官，我哥哥呢？他怎么样？”

“你哥哥？”倪队望着这个黝黑精瘦的小伙子，疑惑地问.

“李杜。我是李牧。”

“哦，小宋。你带这个小伙子去重症监护病房那边。”倪队跟李牧说：“你哥哥受了点刺激，情绪有点不稳定。你来了刚好，去安慰安慰他。”

李牧却迈不开步子，他恰好看见了失神躺在病床上的兰苗苗，他缓步走过去：“苗苗……姐，你怎么……”后面的话再说不出来，眼圈儿却红了。

李杜这一段整日和年幼的孩子们厮混在一起，感情愈发细腻单纯，常常莫名地感伤。看到兰苗苗这个样子，他一瞬感触良多，却说不出来。

他再不是当初的吊儿郎当，没大没小，没心没肺，无所顾忌的李牧了。

当初他面对兰苗苗，确实是因为爱而不得才逃避，才选择了去新－疆支教。

却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个贫瘠的地方，在那些孩子们身上，他只付出了一点点，却得到了许多许多——得到了在浮华都市里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他长大了。所以选择了面对。

他可以逃避一时，却逃避不了一世。

所以不如回来直面，也许就彻底放下了，也未可知。

他却没有预料到，下了火车却一个人都找不到了。打了李杜的电话，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李牧从风尘仆仆的包裹里拿出一袋新－疆大枣放在兰苗苗手边，说：“专门带给你的。我知道你气色一直不好。”

兰苗苗望着李牧被大西北凌厉风霜镂刻出沧桑的脸，仿佛又看到一初他受伤闪躲稚嫩的小桃花眼。几个月的时间，他眼中桃花沉淀了，竟变成了深沉两片月牙儿，眸子里透着澄净。她低头笑笑：“没事！”

她既是安慰李牧，也是安慰自己。

没事，一定没事的。她这样告诉自己。小兰一定没事的。林舒洋不是救她去了吗？

可是她的心为何悬得发紧？

仿佛太古洪荒，所有的人、物、事都未曾出现，只剩下她。空旷空洞空白，前无所依，后无所靠。风来了雨来了，上上下下都空茫得很。

连近在咫尺的李牧的脸都虚浮浮的，不真切。

前一刻心里都是小兰惊恐的样子，这一刻却想到了林舒洋走开的样子。他的步子如一初一样矫健，她小跑着都追赶不上。

他说，我答应你，我去救小兰，我一定去救她。

可是他怎么救？如何救？他都没有明说，只是就那么毅然决然地去了。

如果若同他上次救玥玥一样……

她简直不能再想下去，一想，她整个头都如要爆裂了一样。

倪队在屋外拨打林舒洋的电话，大概山里信号不好，拨了次好几次，才拨通了。

此刻的农庄里，林舒洋握着树枝正在暗夜里仔细搜索，只在厨房的角落了发现了一只黑色小皮鞋。灶边烧剩下的稻草堆凹下去一个坑，这里一定有人坐过。果然在稻草里找到一枚彩色发夹。

林舒洋刚刚拈起发夹，一阵音乐声牟然响起，连忙摸出手机，原来是倪队打来的。摁了接听：“喂！倪队。”

“你在哪里？”

这一松神的时刻，黑暗悄无声息地围拢。危险如嗅觉灵敏的兽，在逐步靠近。

“我在……”他刚想说话，耳边一阵疾风，他心下大惊，低头滑步，就势一个回扫腿，手机已不知道甩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黑暗里的周军早有准备，后跳一步。多日的逃亡山林生活，他已练就一双黑夜的眼睛。跳开的同时，一记闷击准确地敲到林舒洋的后脑，那是一柄大铁锅。

林舒洋也不是吃素的，回手闷棍扫到周军的腰间。周军鼓着腮“哼——”了一声，硬挺住了。手一刻都不歇，再度举起大铁锅敲了下去。

这一次，林舒洋动作才舒缓下来。树枝杵在泥地上，受力太过，“啪！”断裂了，他的身子随之软下来……。

电话一直保持着接通的状态，倪队听到话筒里传来打斗声，知道林舒洋已在和周军短兵相接。

倪队紧紧抓住手机手机，抿着唇，额上冒出一阵一阵的躁汗：林舒洋旧伤未愈，右手刚长上的骨头只要一使力气随时都可断裂。

林舒洋这一次行动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怎么着不多带几个队友？他从前的行事风格从未如此鲁莽过。

刚才他听到林舒洋和周军通话的只言片语，猜测到他一定和周军私下达成了某项约定，所以特别叮嘱小宋要看牢林舒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