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苗苗她，却是一天都没有拥抱过小兰。作为最该拥抱小兰的人，却失去了这权利。

小兰的注意力却全在爸爸手中的照片上，她问：“照片上的人是谁啊？爸爸？”

庄燕华松开了了小兰，将照片拿近了些，当年的兰苗苗还是青葱好年华，最朴素的衣服却被穿出了最美好的神韵。

庄燕华心底里的很是不舍，对小兰不舍，更是对兰苗苗不舍，但是他已没有资格，对这大小两个女人都是如此。

“我见过这个阿姨，她在我拍戏的时候帮我梳头发，她还带我去吃必胜客。”见爸爸一直沉吟不语，小兰忍不住提醒到。

“哦，是的。必胜客。”庄燕华如梦初醒，该是将小兰还给她母亲的时候了。他说到：“以后她可以天天带你去吃必胜客了。”

“真的吗？”小兰欣喜地笑起来，孩童的心最容易满足了。“她还会请浩浩和小杰去吗？”

“会的。不过，只有你可以天天跟她在一起。”

小兰低了头，这么大的孩子一刻都不能安静，她却静静地呆了许久，才抬头说：“她是我亲妈，对吗？”

庄燕华骇了一跳，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这么敏感，不过也好，总归她还得知道的，便顺着她的话说：“是啊，你喜欢她吗？”

“喜欢。”小兰说，可是她眼光烁烁地盯着庄燕华，紧随了一句：“可是我也喜欢爸爸，还有浩浩和小杰。”

庄燕华心里涌起一阵悲伤，当初自己顺应着大姐的意思娶杜晓蔓为妻，不仅仅深深地伤了兰苗苗，伤害了杜晓蔓，伤害了自己，还伤害了小兰，甚至小杰也是被伤害者。说到底，年幼无知的孩子是他们那一场失败婚姻的殉葬品。

他亏欠兰苗苗，何尝不亏欠小兰呢？他是她的父亲，是他带她来到这人世，却不能给她完整的家庭和平常的亲情。他在兰苗苗和小兰面前一样，都是需要救赎的一个人。

大人的伤口可以在时间的疗愈里自然愈合。可是小孩子的伤口，那疤痕是随着身体长大也在长大的，埋在她心底里的伤痛，终有一天会破溃发炎，流脓淌血。

无论是自己擅自剥夺了兰苗苗的抚养权，还是如今将小兰归还给兰苗苗，这些大人做的决定，有没有问过小兰她自己的意见？有没有体谅过小兰她心里的感受？

没有，她没有任何决定权。她有的只是逆来顺受。谁说她叛逆不听话？她还不够乖巧顺从吗？

大人做的任何决定，她只默默承受，毫无怨言。这便是孩子！

虽然她要投奔的是她的亲妈，但是她要离别的是她的亲爸和哥哥弟弟！

都是最亲的人，为什么不可以聚在一起？

对于一个才六岁多的孩子，她理解不了大人间的恩恩怨怨分分合合。

可是大人又何尝能够理解她的心思呢？

她要的并不多，只要平常人有的都有即可。一个爸爸和一个妈妈，一个平常的家庭。

但是，那怎么可能？！

她要不拥有爸爸，要不拥有妈妈，或者两者谁都拥有不了！

小兰是多么机灵的孩子呢，她默默地接受了跟随妈妈而去的决定。虽然对爸爸有许多不舍，虽然对浩浩有许多不舍，虽然对牙牙学语的小杰有许多不舍。她还是默默地顺从了大人的决定。

崔天旻的汽车停在庄家门口的路边，兰苗苗拨通了庄燕华的手机。

接到电话，庄燕华就领着小兰走出别墅的大铁门。杜晓蔓拿着小兰的包裹跟在后面。

庄燕华看到兰苗苗和崔天旻，愣了一会。他本来以为是南京公安局里那位默默心牵兰苗苗的林警官会陪她过来，但竟然不是。心里有些疑虑，但毕竟不便出口相问。

庄燕华松开了小兰的手。

小兰没有如预期一样扑到兰苗苗的怀里。她反而不如当初初见兰苗苗的亲密，平地里生出了许多生涩和生分。

兰苗苗也能理解，毕竟突然在自己的生活又出现一个妈，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那是一件理解不能的事情。更何况还要不情不愿地离开自幼生活的环境，自幼熟悉的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对于她，亲情的摧毁和重建自然需要时间。

然而无论多长时间，她作为一位母亲，作为一位缺位六年的母亲，她愿意等待。

小兰默默地坐到崔天旻的车里。兰苗苗随后坐进去。小兰本能地让开身体，贴近另一面的车门。

杜晓蔓将小兰的包裹放到后备箱里整理好，其实也不过就一堆衣服和几只毛绒玩具而已。

杜晓蔓关上后备箱的门，眼里禁不住潮湿起来，倒不是虚情假意。小兰这孩子虽然调皮捣蛋，但真的彻底离开，还是有些许不舍。

人都是感情动物，何况朝夕相处，日久生情。

和小兰在相处最多的人就是杜晓蔓了，真的走了，虽然轻松，但付出过就有牵挂。这就是人心。

“有空回来玩啊，小兰。”杜晓蔓敲着车窗玻璃说。她一转头，猛然瞧见崔天旻，一张俏脸霎那失去血色，转头望了望庄燕华。幸而庄燕华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小兰身上。她才定住了神。

崔天旻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地朝杜晓蔓点点头，启动了汽车。

“有机会有时间，我一定带小兰回来看你们。你们有时间也可以到南京去看小兰哦。再见。”兰苗苗摇下玻璃窗，对庄燕华夫妻俩道别。

“再见。”庄燕华和杜晓蔓挥手间，汽车缓缓离开了。

小兰还是低头不语。

汽车缓慢地驶离了别墅大门，拐一了一个大拐，消失在路的那一边。

紧紧抓着车门上的扶手，小兰的头越勾越低，越勾越低，低到兰苗苗都看不到她的脸，她的眼了。

只能看到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来，在皮面的座椅上汇流成河。

兰苗苗不说话，将小兰的身子拥到怀里。小兰起初还有些挣扎，然后就软软地靠在兰苗苗的怀里，默默地流泪。

兰苗苗也默默地流着眼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