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把画面突然暂停了下来。
屏幕里,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黑色身影出现在了里面。
可是由于口罩遮挡的缘故,根本看不清这个人的五官。
“大白天,鬼鬼祟祟的在停车场里装扮成这样,一定是做贼心虚!申小姐,你好好辨认一下,当天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这是在超市的停车场。”
允夏能认出来场地,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我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人!那天我和朋友去超市购物,在停车场里遇到了我堂……嫂。”
“你堂……嫂?就是你刚刚在电话里说对车比较在行的女人?”
“对!就是她,白温怡!”
警官又把视频往前倒了倒,“这个女人?”
“对!就是她。可当时我跟她也没起什么冲突……”
警官点了点头,又把视频托了回去,定格在那个黑衣人面前,“申小姐,从视频里来看,这个黑衣人不像个男人,她身形消瘦,走路的姿态也像个女人,你再仔细看看她的背影,有没有觉得比较熟悉?能让你想起谁来?”
允夏直直的盯着视频看了好一会……
“白温怡?”
允夏惊愕,“警官,我觉得她这走路的姿态,跟我堂……嫂是很相似的!”
允夏激动的说着,又转而看向警官,“可是,这些也只是像而已,这并不是直接的证据证明她就是凶手啊……”
“申小姐,接下来请你把你和白温怡之间的事情再详细的跟我们说一遍!来,你过来,做一份详细的笔录。”
允夏随着一名警官过去做笔录,把自己和白温怡之间的事情,详细的同警……察复述了一遍,就连那天在超市相遇时是什么画面,说了些什么话都同警……察说了。
忽而,看视频的警官冲放映的同事吩咐一声,“把画面放大!定格到她手上提的工具箱上!”
同事忙把视频放大。
画面,停在了黑衣女子手中提的工具箱上。
蓝色的工具箱上,印着几个黄色的字眼,不大,画面被放大之后,更是模糊,“大家认真看看,这是几个什么字!这是后期印刷上去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车行的标志!”
一群警……察凑了上去。
允夏也跟着凑上前去,认真的端详起来。
“好像是麟木?麟木车行?对,就是麟木!”
终于,有人认了出来,“我知道这车行!听说他们也是白氏的!”
“白氏?”
允夏呢喃一声。
难道真是白温怡?
“分头做事!阿霖,你派人去车行!阿辰,你负责调查白温怡,走!”
警官雷厉风行的安排完所有的事情,冲允夏道,“申小姐,你回去等着吧,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允夏点点头,神情略有恍惚,出了警局。
如果这事真的是白温怡做的,莲晏商会不会袒护她?
如果他真的动用关系袒护她怎么办?
就算他真的袒护她,那她申允夏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允夏当真没料到,案子竟然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第三天,允夏就接到了警……察破案的好消息,而罪犯当真就是她白温怡!
她走进警局的时候,还听得周笙兰在咒骂着白温怡,而白温怡则双手被手铐拷着,低头坐在椅凳上,一语不发。
脸色,煞白。
没有血色。
长发垂下来,遮挡着她半边清瘦的脸颊。
她的身形,很是消瘦单薄。
穿着的依旧是那一袭白裙……
忽而之间,允夏就想起了十年前那个一身白衣,清新托俗的白温怡来。
物是人非……
不知是何故,最后,却让她沦落成了……
杀人凶手!
白温怡仿佛是察觉到了允夏的到来,她终于缓缓地抬了眼,目光直落在允夏身上,冷冷的,清清的。
允夏也看着她。
却忽而,疾步走上前去,“啪……”的一声,一巴掌,重重的,且利落的,扇在了白温怡那张没有血色的面颊上。
“这一巴掌,是替一晗给你的!”
提到已经没入黄土的一晗,允夏的眼眶,一片通红。
手,因情绪激动,还不住的发抖。
眉心,隐忍着,似乎有什么情绪即将要迸裂,但被她生生忍住了。
而后,转身,出了警局去,头亦没回。
白温怡到底会判什么样的刑罚,最后的命运会是怎样,对于允夏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允夏忽而清醒,哪怕就是要了这个女人的命,一命抵一命,也永远唤不回她的一晗了……
她的一晗,永永远远……
离开了她!
这个醒悟,多么……痛!
允夏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游荡于街头的每一个角落,红着眼,寻找着曾经和一晗走过的每一份记忆……
漫无目的的走着,却在一栋熟悉而孤漠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周边,有别墅区的居民路过,他们还在耳语着些什么。
“听说了吗?这栋别墅的主人前些日子出车祸死了,听说整个人烧得面目全非……”
“啊?是那个年轻的钢琴家吗?叫什么来的,顾……顾一晗?”
“对对对!就是他,我见过他好些回了,长得特别帅气!逢人就笑,别提多有礼貌了,没想到居然会遇上这么可悲的事情,实在是可惜啊!都说这好人不长命,看来是真的啊……”
后来,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允夏已经无心再听下去了。
她伸手,僵硬的按下密码键,门“叮……”的一声,开了。
密码,依旧是她的生日。
还是一晗生前设下的,从未更改。
门,推开。
里面冷得有些刺骨。
允夏不由长吸了口气,鼻头酸得有些发痛。
而里面一片苍白的萧条景象,让她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滚落而出……
不知房子什么时候被人来整理过,所有的家具都被蒙上了那厚重的白布……
眼前,一片灰白。
没有生气,让人绝望的白!
允夏缓步,朝厅里那架熟悉的钢琴走了过去。
仿佛间,她似乎又见到了一晗……
见到他坐在这架钢琴前,优雅的替她弹奏着高山流水般的音乐……
他葱白的手指,舞动在黑白钢琴键上,那般畅快淋漓。
他轻闭着眼,享受着这份轻音乐的洗礼,沉浸在自己美妙的音乐里。
允夏在钢琴椅的另一边坐了下来,闭上眼,认真的聆听着这段美妙的音乐……
眼泪……
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
这夜,允夏是趴在钢琴上睡着的。
没开冷气,屋子里冷得刺骨,可她却丁点感觉都没有。
冷点才好。
都说活在那个世界的人,是冷的。
冷了她才会觉得大概是一晗在陪着她,抱着她……
一晗,一定在吧?
一定在的!
一晗,如果你在,你一定会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申允夏……有多想你!
我们还会有再见的机会吗?
如果可以,多希望……
还能再见见你!
那个,会笑的你……
一年以后……
各大新闻媒体都在争相报道着同一条新闻:
“今天早上八点时分,墓地管理员在一墓碑前发现一名自杀昏迷的妙龄女子,之后第一时间被送往医院进行抢救。”
“女子名叫申允夏,二十六岁。而墓中埋的正是她过世一年的男友,曾经的年轻钢琴家顾一晗,而今天恰好就是他的祭日……”
“申允夏的遗书也在墓碑前被发现,其中有一句话,让人特别伤怀,她是这样写的:一年时间已过,这整整一年里,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苟存延喘的活着,心却百念皆已灰灭。曾经我那样努力的试图让自己活下来,可,我却发现,没有你,我依然不行……”
允夏是从医院里醒过来的。
醒过来,一睁眼见到的就是红肿着双眼的母亲李琳玉。
那一刻,允夏心里满满都是说不上来的愧疚。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实属太自私了,以至于深深的伤害了眼前这个疼她爱她的亲人。
允夏艰难的支撑着身子,缓慢的坐了起来,靠在了床榻头上。
李琳玉见允夏醒来,只是怔怔的看着她,并没有急着说话。
越是平静,允夏心里就越害怕。
她嘶哑的发声,鼻腔有些酸胀。
“啪……”的一声,一记清脆而利落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允夏的左脸上。
打得她的脸,跟着一偏。
才一秒的时间,允夏的脸蛋就红肿了起来。
李琳玉的手掌,更是疼得发麻。
刚刚那一巴掌,当真是用了大劲的。
“跟你爸一样,没出息!”
李琳玉骂了一句。
起身,去倒温水,给允夏倒的。
做母亲的就是这样,哪怕再生气,再气愤,可心里却还是疼着自己女儿的。
她把热水递给允夏。
允夏接过,道歉,“对不起……”
李琳玉看她红肿的脸庞一眼,叹了口气,眼眶不觉又湿!了一圈,在允夏的床榻头坐了下来,“疼吧?”
“我活该……”
她抽泣一声,泪水忍不住从眼眶中滑落而出,坠入了温水里去,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是我不孝,是我自私……”
允夏低头,认错,道歉。
李琳玉听闻,忍不住痛哭了起来,不停地给自己抹泪,“你知不知道,你真把我吓坏了……当年你爸死的时候,我真是差点跟着他就一起去了,就怕你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孤苦无依,我这才不敢跟着他走的!如今你又要步你爸的后尘,今儿你要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妈我也定不会在这世上独活,夏夏,你可是妈唯一的寄托了,你要真走了,妈可怎么活……”
“妈,对不起……”
允夏扑进母亲的怀里,抱着她痛哭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活得太压抑,太痛苦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抑郁症,她觉得她自己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仿佛是每一个呼吸,都带着要命的疼痛!
可如今,看着自己的母亲为自己这般难受,允夏忽而明白了自己的自私。
这世上还依然有着让她没法割舍的爱!
她怎么能如同一晗那样,撒手一走了之,独留下世人继续为她痛苦和难受呢?
“夏夏,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一晗要知道你为她这样,他就算在天堂看着也会难受死的!他走了这都一年多了,你这孩子怎的就还想不通呢……”
李琳玉一边说着,一边心疼的轻抚着允夏红肿的脸颊。
心里很是后悔刚刚扇她的那一巴掌。
允夏没说话,脸蛋埋在母亲温暖的手掌心里,不停地掉眼泪。
母亲的手掌,真的很温柔,轻轻的拂过她的皮肤,让她那么舒适且安心……
即使手心里还有粗糙的茧,可那就是母亲的味道!
一种让人心安的味道!
允夏的眼泪,潸然落下,“妈,我跟你保证,今天的事情,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她不会再死第二次了!
为了,自己的母亲!
她怎么舍得让自己的母亲也步入自己的后尘呢!
就算为了母亲,她再难受也该撑下去的!
一年忘不掉,那就两年,两年不行,那就三年,或者四年……十年……
总有一天,她会从这份离别的痛苦中走出来的吧!
“好!妈有你这句话就放心了!”
李琳玉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允夏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之后,再回来,整个人如同托胎换骨。
她开始把所有的心思投入到工作当中去,也开始让自己学着广识朋友。
毕竟,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回忆里,只会让她越来越痛苦,生活也越来越压抑,如今把心放开了,自己的世界倒也明亮了不少。
可即使放开了心,但允夏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个位置,已经永永远远被一晗占据,谁也没法再走进来了……
这日……
允夏约了客户在一家高级餐厅里谈方案。
中途,去了洗手间一趟。
洗完手,把自己的仪容仪表又细细致致的整理了一番后,适才踩着尖细的高跟鞋,缓步走出了洗手间来。
允夏的方向感向来不佳,一出洗手间就有些摸不着来时的路了。
沿着长廊,四处张望着,寻寻觅觅的摸索着他们的包间,却忽而间,前方拐角处,一抹熟悉的背影,让她猛地扼住了脚步。
怎……怎么可能?
允夏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时间完全忘记了思考。
待她回神过来的时候,那抹高大的身影却已消失在了拐角处。
允夏适才猛地反应了过来,下一秒,奋不顾身的就追了上去。
转过拐角,那抹黑色身影犹在。
允夏想也没想,踩着高跟鞋几步并作一步的追了上去,拉住了男人的胳膊,“一晗!”
男人转身,一脸疑惑的看着允夏。
平凡的面庞上,颇为尴尬,“小姐,你认错了。”
不是一晗!
允夏的脸上,闪过几许明显的失落,心也一瞬间的跟着往下一沉。
确实是认错了人!
她当真是疯了!
明明知道一晗早已经不在这个人世间了,可她居然还会认错人?她当真是魔怔了!
是因为自己太想他的缘故吗?
允夏连连道歉,“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男人只笑笑,转身,离开。
允夏看着他的背影,却忽而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这背影哪里跟一晗的像吗?
明显他比一晗要矮许多,也没有一晗那么伟岸,刚刚自己怎么会眼瞎到那种程度呢?
果然,真是自己太想他了,才至于产生了幻觉,见什么样的男人,都像他!
允夏苦笑。
以为自己可以振作起来的,却哪知,一个莫名的背影,就彻底将她心里千辛万苦铸就起来的防线,再次击垮!
且,轻而易举……
允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包间房。
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又努力的把自己的心思拉回到了工作上去。
方案同客户商讨的很是顺利,不出一个小时便已谈妥,允夏假借有事,先行一步,留了助理和公关的同事陪着,就先出了包房,准备离开。
允夏沿着长廊,往餐厅的正门口走去。
途径贵宾888号包房的时候,忽而,包厢门从里面被人拉开,一抹伟岸的黑色身影走了出来。
允夏不过只是下意识的抬头看一眼罢了,却不想,一抬眼,彻底……
整个人,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庞,一瞬间僵如化石。
允夏惊呆了!
眼前的人,确实是……
有那么一瞬的,允夏以为是自己又产生了可怕的幻觉,所以,她狠狠地捏了自己的脸蛋一把,可是,疼得她直哆嗦。
她没做梦!也不是幻觉?
眼前这个站在自己跟前的男人,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相较于允夏的激动和不知所措,还有那些无厘头的举动,跟前的男人,却显得镇定多了。
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眸子里一如既往的温沉,清淡。
“你是一晗?顾一晗?”
都是她记忆中一晗的模样!
没有半点出入!
“是!我叫顾一晗……”
他淡淡的笑着,伸出手来,绅士的欲与允夏握手,问她,“你是?”
允夏被他的问题,问得一愣。
目光落在他伸出来的大手上,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她是谁?
怎么可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认识的一晗,不是早在那场车祸中逝世了吗?
允夏一下子彻底乱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眼前看见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见允夏迟迟没伸手出来与自己握手,顾一晗收回了手来,礼貌似地淡淡一笑,“再见……”
说完,转身就走。
允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都没缓神回来。
她举步,风一般的追了出去,双手摊开,拦住了眼前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顾一晗。
“你是人,还是鬼?”
还有些战战兢兢。
顾一晗单手抄进裤口袋中,微低头,看着跟前的允夏,“你觉得呢?”
允夏想了想,一步冲上前去,踮起脚尖,用手捏了捏他俊美的脸颊……
热热的!软软的!
不是那种冰冰冷冷的感觉!
不是鬼,而是个活人!
允夏惊喜万分,热泪盈眶,小手因激动还不停地捏着他的脸颊,“真的是活的!活的!一晗,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此时此刻,允夏当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才能足以形容她再见他时的心情。
震惊?
不敢置信?
惊喜?
慌乱?
欣喜!
太多,太多了……
允夏捏着他脸颊的手,被他冰冷的大手,钳住。
淡淡的拿下来,动作间,很是疏离。
而他看着她的表情,也同样是……疏离。
他说,“小姐,抱歉,我不认识你。”
允夏的身形,蓦地一僵。
面上兴奋的神情,也随之而淡去。
“你……你说你不认识我?”
允夏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
“第一次见。”
“不可能……不,不对!”
允夏摇头,她有些乱了,昏了,“一晗,你不是一年前在那场车祸中……”
“说来话长,但总归一句话,那天车祸中被烧死的那个人,不是我,我还活着!”
允夏惊喜万分,可却又觉得哪儿不对,“你真是顾氏的二公子,顾一晗?”
一晗点头,“我父亲叫顾淮林,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吗?
允夏拿食指指着自己,不敢相信的问一晗,“如果你真的还活着,你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我?你失去记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