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贤殿。内殿。
桃红绣牡丹的锦织地毯,蓝中带粉的水纱丝,近窗的红木雕成雀形的小几上,摆了一盆春时才该有的鸢尾,花开蓝紫,雍容至极。
洛心缩在床头,眼看着那蓝紫的鸢尾出神。
那一次身种毒箭,她自认是九死一生的命,她尤记得,当麻木渐起,她发了狠的抱住宇文恒昶,他想让她做挡箭肉盾是么?好,那她就要拉上他一道奔赴黄泉!谁说她的命,是他能左右的?王爷?那又如何!
后来的事情,洛心不记得了,恍然是遭了一场深梦。
半个时辰前,她从梦里醒来,四下,及目都是暖色。焚了香,空气里药味依旧能闻。她的胸口缠着白纱,躺在暖垫厚褥的雕花大床上,她感觉肩膀的疼已不在,到是胸这一围,呼吸一下,有些异样。
屋子里的丫鬟见她醒来,欢喜色显然。不待她开口,就有丫鬟告诉她,这里是擎王府,夫人已经和王爷一道回来了!
丫鬟口里的夫人,洛心一听就知道指的她。她心里别提多扭捏不自在,夫人,那就是说,她已经被那个王爷送回来了,现在,自己是那个擎王爷的……洛心想想就臊的慌,脑海更是因为突然成了人妻这事而慌乱无措。她心里再是抗拒,也晓得自己人轻力薄,这幢亲事,已由不她愿意或不愿意了。
“夫人,该吃药了!”丫鬟的提醒声和刺鼻的药味,把洛心从出神里拉回现实。药,她记得一盏茶的功夫前刚喝过,别提有多苦,洛心最怕的,就是吃这种苦苦的药。但是她什么也没问,丫鬟将药端过来,她便接过手,一昂脖子就喝了个碗见底。她要赶紧的好起来,只有身体硬朗结实了,才能想以后的事情。
她递过空碗,早有丫鬟捧了凉水,甜茶,蜜饯一类的东西在一旁伺着,用以解口内之苦。
洛心才将凉水含入口,就听得外头声声道着“王爷”,她一惊,簌口的凉水滑下肚中,也正是此时,宇文恒昶健步得进,高抬的下颔,冷俊的眼神,唇角浮笑,似有还无。他的身上还是浓紫似黑的朝服,绘有石青色的五爪金龙,发就朝冠。很显然,他一落朝回府,就和以往一样,直接来了这慕贤殿。
他,是擎王爷?洛心心里直打颤。
“都下去!”他淡淡的话语里,蕴涵之不容置疑的威严。一屋噤若寒蝉的仆人,依序退下。偌大的内殿里,便只剩下了他和她。
她下意识的向床内缩,手死死的拽住被褥,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在洛心眼里,这个男人就是魔鬼,他对你好,是要你命的。而且她现在很害怕,当初她一股倔意上来,不愿性命由他牵来拿去,他要让她当肉盾牌,她就要拉他一块下地狱。现在好了,他定是要和她算旧帐的了。
“看来,你的烧已经退了!”他视她的颤抖害怕不见,话说着,人已靠近,伸出手就来贴洛心的额头,暧昧的紧。
洛心身微向后昂,明显的拒绝他手的碰触。他见此,反是更靠近了一步,二手皆伸出,一手绕到她脑后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探上她的额头,“确实是退了,看来毒已经清了!”他的声音里,有着松了口气似的轻快。
“我我,我当时候,只是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洛心想找个好的理由来掩盖她当初想拉他一起死的举动,但是张口,全部变成了四个字“我不想死!”
“没人让你死!”他挑了下眉,反手到后,只是以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洛心,话语淡淡的,不含半丝感情色彩。片刻后,他一甩袍子,在凳上坐下,眼看着洛心,开口问道,“你姓齐姜?”
洛心摇了下头,又忙的点了点,她吓乱了神,差点忘记自己现在的名字是齐姜洛心。但是点完头,她心里又咯噔一下,狐狸精附她身后,似乎给了她新的身份,但是关于这个身份的事情,洛心可是半点不知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却听宇文恒昶接下一句便是,“齐姜横是你什么人?”
洛心当然无法回答,她将头埋的更低了分,刚静下的身子,又发起抖来,她担心这下要被揭穿了身份,离死,也不远了。
宇文恒昶静静的等了回,见她不开口,以为她是不肯多说,便站起身来,道,“既然你不愿意说,本王也不逼你,你好好养着吧!本王明天再来看你!”说罢,他头也没回的就出去了,洛心听到他在吩咐人去请大夫人来这为她诊脉。
宇文恒昶从慕贤殿出来,走过曲廊时,无意一眼,相中了数名丫鬟中的一位。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即将她横抱起,大跨步的离开了。
这件事情,自然很快的就传到了思谦殿中。司康乐语气的将一杯滚烫的茶水当下泼在近身的丫鬟脸上。王爷回京已有八天,大多数时候是在慕贤殿,到她思谦殿,岂是寥寥之说?根本就一趟没有来过!一个齐姜洛心,已霸占了她的擎王,是哪个妖孽又从中来作梗?
司康乐语绞烂了手里的帕子,她心里暗下决定,定是要弄死了那在勾引擎王的丫鬟,一是敲敲齐姜洛心,再者,是绝了王府里其他丫鬟的念头!
一个个都想着法子往王爷床上爬,当真是反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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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王府,思静殿。
思静殿,位于王府二重宫阙的最北端。是擎王静心之地。无论造景还是布置,都极是奢华。
只是殿外的院格却相当空落,无高树阔木,仅有序的放了单一的盆摘,每盆里都是半臂高的红梅,覆了薄雪,形巧花艳,显然不是自然之造。
内殿,擎王宇文恒昶正泡在思静殿中心的温泉眼里。水雾氤氲,活水经过含珠金龙口中,哗啦流泻。泉台边上摆有酒和一大盘子水果,四下里,无有人伺着。
宇文恒昶才结束在闻清殿的风流云雨,过来这里宁神静息。他闭着眼,坐在泉边,臂伸展,搁置在泉台上。水掩住了他胸下的身躯,外露的肌肤,健康的麦色中,又带着荧荧光色,恰似自身在发着淡淡的亮色,伤痕,半分不见。
他的发自然的流泻下,发尾浸染在水里,招摇成黑色的线丝。他脸部线条,刚毅和柔和完美交织,恰似巧夺天工的杰作,完美的找不出半分瑕疵。
他看似安享这这里的闲适,实际上,脑海里反复斟酌掂量的,都是和齐姜洛心有关的事。
洛心的命,他宇文恒昶确实不当一回事。他也没看上她的美色,与他来说,齐姜洛心并不至于美的令他倾心倾情,也没有半分女人性子讨他欢喜。到是最后,她居然胆敢抱紧他想和他同归于尽,显的有些趣味。
想到这,宇文恒昶唇间不自觉的飞上一朵花,他还真是差一点,被一个小丫头给要了命去。
但是这,可不是他留她一命的原因。
他带她回府,本是想借用她死后的尸体,再进一步生起事端,从而能扩查京围,就算不能揪出刺杀他的幕后主谋,也能清查出一部分潜伏在京的它国细作。他亲抱她进王府,他急让人进宫去请御医,不过是让人知道,这个女人是擎王至爱,那么她死了,擎王如何发作都可理解!天下人都会道他重情有义。
他压根,没想过为她清毒!
倒是司康乐语的“恶”,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从司康乐语的话里知道,这个齐姜洛心,确实是皇帝赏赐的。当初他怀疑她是敌国派来潜伏进宫的细作,后来越处越不似,是与不是到最后都不重要了,因为他要用她的命。
但是司康乐语的话出口后,宇文洛心想到,是谁,能在王府横行,将人掳劫而无人知?
是谁,又是为什么需要掳劫走齐姜洛心?
若如她的神情言语都是装的,那她真正是个可怕而狡猾的细作,但是能以皇赐的身份进擎王府,多少不易,何需当下离开?
不是细作,齐姜洛心又是何身份?
他从她的姓上猜测,可能和西面齐姜一部有关,他当下想到的就是齐姜横,只是,从她的眼睛能看出,她的母亲断不是纥启人,一个母亲是外族的女子,就算齐姜横是其父,也断不可能进得皇宫,成为秀女?
宇文恒昶短短时间,就起了一连窜的疑问。正是这些个疑问,让他救回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