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迟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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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黄员外,却像没事儿人一样,该干什么该干什么。难道事情就这么算了?

高同知话里话外的告诉她,这事儿确实就这么算了。如果她要追究的话,那么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苏婉玉自嘲的苦笑,这宜州城里水深的很,自己终究还是太过简单。

黄员外虽然人在宜州,但是生意做到这个地步,在公门之中岂会没有人,在盘根错节的官商之间,哪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官场讲究的是花花轿子抬人。要在在官场混就要遵守规则。而宜州知府这般年纪轻轻便身处高位,而又官心之人,更不会愚蠢到破坏规则。

苏婉玉之前一直觉得苏太太很傻很天真,却突然发现自己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这几日,她得过且过的过着日子。

白天在霖冰阁看店铺,晚上就在家里宅着。

这天上午,苏婉玉依旧在霖冰阁里看店铺。店铺里已经一个客人都没有了。

苏婉玉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突然见到有人走了进来。

仔细一看,这人苏婉玉认识,是李良卫的同僚好友,孟小哥。

孟小哥一身胥吏公服,手里提着一个包袱,大步走了进来。

“孟小哥,”苏婉玉迎了出去,她道:“今日沐修吗?”

“苏老板,不是沐修,”孟小哥已不第一次来霖冰阁了,没有了上次的局促,熟捻的跟苏婉玉打了招呼。

他道:“今儿来,是给良卫大哥捎东西来的。送了东西,就走的。”

“李小哥?”苏婉玉惊道。

“恩,这个包裹里是一些银两。”孟小哥道:“是良卫大哥去做那“夜不收”,官府发的抚恤金。”

孟小哥将包裹递到了苏婉玉手里。

苏婉玉接过手,包裹沉沉的。她惊疑的问道:

“怎么那么多?”。

“是啊。现在老百姓多富庶,愿意从军的人很少,所以官府发的抚恤金也多,”孟小哥道,“况且,良卫大哥参加的是“夜不收”,这一加入“夜不收”,半条命就已经在阎王殿里。抚恤金自然要多了好几倍。”

听得孟小哥这么一说,苏婉玉心中又泛起酸涩来。

“唉,这两百两银子,可算是良卫大哥卖了命的钱,苏老板,您可收好了。”孟小哥道。

“孟小哥,”苏婉玉忙道:“这银子,我怎么能收下。你先留着,等李小哥回来,再还给他。哦,对了,他娘就在隔壁,我带你去,让李婶把银子收起来。”

孟小哥连连摆手道:“良卫大哥走之前,跟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待他走后,过几日,亲手把这些银两交到你手上。至于为什么,他留有书信给你。您自己看吧。”

孟小哥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来,递给苏婉玉。

“苏老板,我还要当值,这便先走了。”孟小哥道。

苏婉玉手里捏着信,有些怔仲,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孟小哥说的话也没有听到。

“苏老板?”孟小哥道。

“唉?”苏婉玉道。

“苏老板,我还要当值,先走了。”孟小哥重复道。

“唉,孟小哥,走好。”苏婉玉回神道。

孟小哥走后,苏婉玉捏着信封。

这信封用腊封了起来。信封不厚,最多不过一两页纸,不过苏婉玉却觉得手中沉沉。

过了一会儿,苏婉玉终于挑开封腊,取出信件,读了起来:

“婉玉,展信佳。

当你看到此信时,我已在奔赴边疆的路上。离别之际,心中万般留恋与不舍。

但不论是此前入狱,亦或是如今从军,我无悔。

只是,心中仍有许多放心不下。

我走后,我母便独自一人。不能侍奉寡母,实乃不孝。如今,只能相托与你。

如若我不能回来,劳请照顾我母亲,为她养老。

有朝一日,也请为她送终,替我戴孝。

还让我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你一介女流负担起家中重担,又有幼弟,母亲需要照料。世道艰难,实在不易。

我无法护住你,如今离开宜州,路途遥远,连音信也难以传递。

我便托好友,将官府的抚恤金捎带与你。希望与你有用。

李良卫敬上。”

读完信时,苏婉玉已然泣不成声。她趴在桌子上,双手抱着包裹,把脸贴在上面,泪水将包裹浸湿了一片。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

须臾之间,就到了苏承泽宜州书院入学考试的日子。

今天一早,苏婉玉和苏承泽便早早儿的便起了身。

几天前,苏婉玉让春桃帮着给苏承泽制了新衣。

现下,苏承泽便穿戴了起来。他上身穿了件石青八团倭缎的禙子,半露着松花绫裤腿。

苏承泽本就生的好看,这么一穿戴更是显得俊朗丰神,有了几分浊世翩翩佳小公子的味道。

苏婉玉把着苏承泽的肩,左看看右看看,道:

“俊,帅””

苏承泽被姐姐夸的扭捏了起来,他挣脱开来,然后抬头问道:

“姐姐,什么叫帅啊”

苏承泽一双明眸大眼,满是疑问,表情甚是可爱,看得苏婉玉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她拍了一掌苏承泽的肩膀,道:

“没什么,赶快收拾妥当,尽早出门,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姐弟俩一路走到宜州书院。

书院的朱红大门巍峨气派,屋檐之下写有“宜州书院”四字。

门的两侧贴了一副对联,左边写的是:

“尊其所闻,行其所知,合宜州人才,互为师友”。

右边写得是:“博我以文,约我以礼,会汉儒经学,同造圣贤。”

苏婉玉递了举荐信给守门的人看,守门人便引着他们进了书院。

宜州书院颇大,其中讲堂,书楼,错落布置期间,房屋建筑造的朴实无华,但是多年的老树一株接着一株,真是绿树成荫,环境优美。

苏婉玉和苏承泽跟着守门人走在回廊中,廊壁碑联不断,耳中不时传来远处的朗朗读书声。

没过多久,守门人便将他们带到一处小院中,便离开了。

这小院名为“山石阁”,是个一进的院子。

院中已站了不少人了。多是父母家长带着六、七岁的小童,也有十几岁的少年,甚至是二十来岁的青年慕名前来应考。

院中等待的人三五做堆的站着,或低声私语,或喃喃背诵。

在这院中,有一间颇为宽敞的屋子,平日里应是作为教室之用,今日大约是临时作为考试场所。

苏婉玉便也和苏承泽等在院中。

不一会儿,屋内有人喊道:“沈炎钧。”

接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童,走进了屋子。随后,从屋内传来应答之声。

原来这个入学考并不是苏婉玉想象中的笔试作答,而是面试。

“中和位育做何解释?”

“这句话是出自《中庸》第一篇第五句,‘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那小童朗朗答道。

“不错,那是什么意思呢?”

“《中庸分章》上解释道:‘以中和,明体用之一贯;以位育,明仁诚之极功。”

“那这《中庸分章》的解释又如何解读呢。”

“这……“中和”是说,那个,不偏不倚,“位育”,是说,是说”。小童声音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回答。

“这题怎么那么难啊,炎儿还小,没学到,这可怎么办?能不能跟夫子说道说道。”一位妇人打扮的女子神色焦灼的说道。

她的旁边有几个考生模样的人在交头接耳的说话。

“这考的是中庸吧。以前入学不是只考对仗诗词的吗?”

“你们有所不知,今日的主考官是王宪中王夫子。

这王夫子当年也是宜州书院的学生,据说那个时候便是才华出众,当年是宜州的头筹去考得春荟,得了个头榜进士。

不过不知怎地,仕途走得不顺,抑郁不得志,后来年纪也大了,升迁无望,就辞了官,回了故里,来书院教书的。”

“那又怎地?”

“那又怎地?这样的人,多半严厉,不知变通,脾气也不好。”

“那他出的题会不会很难?咱么这次考试可该倒霉了。”

旁边又有一人,插入了话题,道:

“我看这也不见得,现在考试的那沈炎钧,看着也有十岁了,进度快的话也应该学完中庸了。

你看他把《中庸》和《中庸分章》都背下来了。只不过,他没有理解罢了。”

苏婉玉在一旁听得是云里雾里,什么“中和位育”,她连唐诗都背不了几首。

不过看这考试好像挺难的,而且还是面试。

这不仅是对学识的考试,对考生的应变能力,甚至是心理素质都是一个考验。

苏婉玉不由的生出了几分紧张来:

苏承泽毕竟不是书香门第出生,又因家变停了一阵学业。

她担心苏承泽通不过考试,也担心万一苏承泽没有过这入学考,小小的心灵又遭打击。

但是她也不敢出言安慰苏承泽。作为经历过无数场大小考试的资深考生,深知,有时候,旁人越是安慰鼓励,应考之人越是紧张。

苏婉玉看看苏承泽。苏承泽半咬着嘴唇,一双小手捏得紧紧的。额头也冒出汗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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