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无法无天。这就是襄州多年来的近况，早几天路经的三和镇也只是一个缩影。雪琪只专心磨墨，并不取笑同样专心致志的王爷。这样认真的王爷是她以前不曾见过的，这样专注的侧脸原来是如此好看。

末了，岱融长笔一放，大功告成。他又回复傻嘻嘻的灿烂笑脸问她：“娘子！你看看我画得好不好？”

她认真端详起来，颇为赞赏地说：“好，画得很贴切！”

他嘿嘿傻笑，很得意。

她放下画：“王爷，你看，把一张白纸抹黑很容易，但要把它漂白就不容易了！王爷你有什么办法吗？”

他摇头：“还没想到。”

她笑笑安慰道：“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慢慢来。”

他捉起她的柔荑贴到自己脸上，一如痴儿对她的依赖：“你陪不陪我？”

她毫不犹豫：“陪。”

这时肖管家又跑进来禀报情事：“回王爷王妃，刘温氏跪在门外求见。”

王爷似乎不知如何解决，目光求助自己娘子，雪琪会意，对肖管家说：“让她跪着，你把那两兄弟召来。”

肖管家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着早上闹事的两兄弟进来，两个倔强的少年在雪琪的宽恕下得以松开束缚，但两人不谢恩不单止，不下跪不求饶甚至正眼不看一眼两个主儿。雪琪倒也不见怪，只问他们：“刘海刘威，我们见过面？”

大哥刘海冷哼一声：“谁见过你们！你们就躲在京城玩乐得了，来襄州干嘛？”

雪琪被他的话引笑了：“襄州是我们王爷的地方，我们当然要来的，有什么不对吗？”

小弟刘威听王妃这么说就气愤指控道：“不对不对当然不对！你们为什么没早点来？你们如果早些来了我们爹爹就不会含冤而死！都是你们害死我爹爹的！”

雪琪吃惊：“你意思是我们害死你爹爹了？”

这时肖管家想警告小孩子别乱说话，让雪琪制止了。刘海也说：“我弟弟说的没错，我爹爹就算不是你们害死的，也跟你们脱不了关系！我爹爹说，如果襄王爷在，一定会像先帝那样把襄州管得很好，襄州的好人就不受坏人陷害，襄州的百姓才有好日子过！我爹坐了半年牢，天天盼着你们来为他主持公道，可是到他死的那天都没盼到你们来，你们说，这不是你们的错吗？”

原来如此！先帝以前在襄州住过？她望向王爷，可他只顾跟刘氏兄弟瞪眼睛，好像要瞪出个输赢来。她于是又问刘海：“你爹爹犯了什么罪被捉去坐的牢？”

“我爹爹根本没犯事！他是见张则那坏人掉了钱包，好心拾起归还他，反而被诬蔑是小偷，然后就被捉去打了一百大棍，关进监狱了！我爹爹重伤不愈病了半年就死在牢中，可怜他临死前还掂着你们来为他平反……”刘海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雪琪皱眉：“哪个张则？”

这时肖管家呐呐支声：“就是、就是日前迎接王爷王妃的张司直张大人。”

“原来是他！”雪琪与岱融都明了大概。雪琪坦诚对那两兄弟说：“我们来迟了是我们不对。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闹王爷府确是不争的罪名，而且你们有没有想过后果？丢了性命不说，还连累了你们娘亲，你们存心想做不肖子，让她白头人送黑头人，你们觉得这样很自豪，你们就敢这样去见你们爹爹吗？”

王妃一番话说得两兄弟无地自容，低头想了好一会，还是做哥哥的说：“如果王爷王妃因此而定我们死罪，这跟张坏人没多大区别，我们死而无憾！”

刘威也附和：“我哥哥说得对！”

雪琪有些摇头：“好一个死而无憾！来，看看你们亲娘都伤心成怎样了！我看你们是不是死而无憾！”

于是两兄弟便被领到王府大门，看见自己娘亲跪在外面哭得呼天抢地，过早花白的头发蓬乱，破旧的衣衫裹着瘦骨嶙峋的单薄身子，好不凄凉！两兄弟面面相觑。

雪琪拍拍他们肩膀：“我答应你们，你们爹爹的案子一定会得到平反，但你们记住：守身便是尽孝，以后好好孝顺你们母亲，别再轻举妄动了！去吧。”

“谢谢王妃、王爷！”两兄弟的眼眶积聚了泪水，再了搁不住洒下，拔腿奔向悲恸不止的妇人，喜极而喊：“娘……”

肖管家在王妃的示意下给他们母子仨送上一些银子，那妇人连对王府磕头谢恩，这时王爷王妃已转身回去了。

雪琪的小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裹住，她诧异地望上王爷，那厮仍然嘻嘻傻笑，看来是扮傻子扮久了，一时间还难以恢复过来。

尽管是春暧花开的时节，襄州地处偏北，气温比京城冷些。王爷王妃的马车笃笃笃穿过市集，在一条僻静的小巷他们坐上另一辆等候他们的马车，又笃笃笃地继续往前走，出了北城门十多里处，夜岱融领着宫雪琪下了车，打发夫车往另一条分岔路走了。

第一次在她眼皮底下他表现得谨慎又神秘，原以为他要跟她熟悉一下襄州城，毕竟他们初来乍到；她还猜他也许会像惩治赵百万那样找张则问罪去，不想却带她来到这个偏野郊外。

他似乎看穿她所想，笑笑道：“张则不比赵百万，赵百万只是一镇土霸，虽然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但张则的爪牙遍布襄州，赵百万也不过他的爪牙之一，我们杀赵百万的时候已经惊动了张则，你以为他会乖乖抹干净脖子给我们砍？”

她不无惊讶，她就那么容易让他看穿？同时暗暗称赞起他的洞察力：“还是王爷想的周到，想不到你远在京城，对千里之外的事情居然了如指掌！难道你在这里有什么线眼？”

他又习惯性地露出痴儿特有的得意：“我作梦梦到的呀！”

她好笑了：“敢情王爷是神仙托梦了！”

他突然眼神一黯：“如果是神仙，那一定是我父皇化身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