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入了冷宫里的岁月，果然是冰冷而又寂寥的，柴小妖每天坐在窗子边儿上，托着下巴，一双凉凉如水的眸子透过灰蒙蒙的纱窗，潜心等待着的，就是南国夫人时不时的从外面送进来的消息。

司徒碧莲终于还是被李怡派往偏殿里驻守的侍卫们发现了，那天，她饿的半死不活，转而，又被送往了内侍局的洗衣院，每天为一群不能人道的糟老太监洗着内衣裤，只为换一口粗馍裹腹。

南国夫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都没有感到有一丁点儿的为难，仿佛这一切，都是司徒碧莲理所应当得到的下场一样。

而至于那个女人——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悦美人。

也在隆冬深寒的某个早晨，被突然闯入寝殿的侍卫们，五花大绑的押送到了两仪殿，推到了李怡的跟前。

悦美人怯怯的跪在冰冷刺骨的地板上，浑身轻颤的，甚至连嘴角都在抽搐，却硬是被李怡逼迫着，在曾经魅惑过他的大殿里跳下了平生的最后一支胡旋舞。

琴音一落，她就被瞬间冲上来的侍卫们死死的摁在了地上，强行撬开了嘴，灌下了一杯见血封喉的毒酒，所以，她只挣扎了几下，甚至都没喊出声来。

就像一只翩然逝去了的蝴蝶，从七窍涌出凄艳的鲜红，瞬间凌染了一袭华贵的白色凤衣。

这颜色，还是在她刚刚过完的十八岁生辰上，李怡当着众文武百官的面儿，亲自为她挑选的。

当时，他还曾经对她说，世间斑斓绚烂的色彩万千，可他这一生却独爱黑白，因为，世上所有的人在他眼里，无非也都是黑白，要么臭的污浊，要么美的纯洁。

她当时以为的玩笑话，此刻，却像是要了自己的命！她拼命瞪大的眼珠子，泛着清冷的白，直到死，还凝在龙座上的李怡身上。

她似乎想要问些什么，又像是来不及开口的解释。

这一切，在李怡看来，都是那么的自作多情，和根本没有必要。

李怡就那样冷冰冰的看着她浑身的鲜血都渐渐流干了的样子，心里想着，或许，只有当她身上的黑血都流干了，她才会变得和自己的假设一样，更纯洁一点吧！

否则，无论是多么漂亮华贵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都会变得肮脏不堪的吧！

“把她扔到后山去，不要——脏了朕的地方！”

他恶狠狠的说那话的时候，龙案上还放着一张今早上，令狐绹新递上来的奏折，上面陡然的用漂亮的小篆写着。

经查实，悦美人祁隆氏，系放火烧毁太极殿之元凶，究其根本，其曾经为长安第一名妓，系已故去玉箫门第一杀手凌一剑之妾，曾用名——水韵。

她本来就该活的像曾经的青歌一样，心甘情愿的做他用来消遣娱乐的玩物，哪怕只是为了在某个时候，用来代替在自己心里永远都无法驯服，却又深深爱着的柴小妖！

而不该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要了自己性命的复仇者！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打着爱的名义，隐忍蛰伏在自己身边的世俗女人！到最后，还不是一样被自己的金钱和权力所感化了么！

这世上，从来，都只有别人非他不可，而没有他非别人不可的时候！

那天，下着瓢泼的大雨，山路很滑，侍卫们抬着水韵的尸体去冷宫里的杂货间找吊绳。

柴小妖对着那尸体看了半晌，最终，还是又点了一把火。

或许，她只是想为凌一剑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替他保留一个小妾的颜面，至少，不要暴尸荒野。

所以，等侍卫们好不容易把火扑灭了的时候，水韵的尸体已经被烧成了一具干尸。

南国夫人看着不远处地上的干尸，终于吐了吐舌头，对柴小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冷冷的低道，“本夫人有预感，你这个永远都离不开男人的野女人，迟早有一天会死在男人这种怪物身上的！你最好小心一点！”

柴小妖一笑，从上扬的嘴角吐出字来，“那真是太好了，死在男人身上，总比曝尸荒野要好多了！”

南国夫人唾弃的冷哼一声，转身往挂满纱线的内室里去了。

只留下不远处干巴巴的一票侍卫们，眼巴巴的瞅着她，不知道要如何回去向李怡交代。

“皇后娘娘！得罪了！”

正在她准备认罪自首的时候，听了禀报，匆匆赶来的郭公公先替她的去留拿了主意。

“带走，押往两仪殿。”

这个素来谨小慎微的老太监不像是个能擅作主张的人，她心里揣度着，可能是李怡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