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望去，只见渼儿的眼睛渐渐涣散了神采，呼吸也局促了起来，自己还有太多的话没有对他说，关于当年的李妃之死，和宫里这些年来，关于自己的，以讹传讹的谣言，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渼儿紧紧的攥着自己的长袍袖子，使劲儿的挣扎了几下，努力的一笑，就闭上了眼睛。

猝死了。

卜洛分说，这是早产儿最常见的猝死，可为什么，她从来也没有见过，她趴在渼儿的身体上，歇底斯里的喊着他的名字，嚎啕大哭……

直到天昏地暗，她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可睁开眼睛，却又要面对鲜血淋漓的现实。

“娘娘……您刚才昏过去了，真是把老奴吓坏了。”

奶妈搅了搅汤碗里的勺子，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小勺，送到了她的嘴边，“喝一口吧，卜太医说，喝一口，您的身子会好的快一些。”

可她的眼泪却是啪嗒啪嗒的往勺子里掉着，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对她来说，失去儿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那生不如死的感觉，却是一次比一次来的更直接，也更猛烈。

她恨上天，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的把这样的痛苦加注在自己身上，为什么？为什么？

“你告诉本宫，本宫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么惩罚本宫？本宫已经没有了夫君的疼爱，已经没有了世人的谅解，为什么还要失去心爱的儿子，他才五岁……才只有五岁啊……”

她不断的摇晃着奶妈的身子，直到奶妈一个不稳，把手里的药碗“嘭——”的一声摔碎在了地上。

“娘娘……”

可奶妈宽慰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就悠悠的从殿外走了进来，那一身的珠光宝气，华贵在刺目的凤冠，看起来，与满殿的哀伤氛围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唉吆，死的还真是惨呐！”

女人冲着停放在外殿床榻前已经冰冷僵硬了的李渼，嘲弄的咂了咂嘴，转而，一双桃花眼又飞进了内室里，上下打量了一番哭的死去活来的柴小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淡漠道，“您就是皇后娘娘吧？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叫人死不能复生吗？我看你就高兴点儿吧！二殿下这时候去了也好，也免得将来再被你这扫把星克的再遭什么罪了！”

说罢，那女人便拿丝绢掩着嘴，噗嗤噗嗤的笑了起来，“您说，是吧？皇后娘娘！”

奶妈忍无可忍，随即便要冲上去，给那女人一番教训。

柴小妖却慌忙的一把扯住了奶妈的胳膊，转而，对上那女人，面上平静，语气却生硬的问道，“你是谁？”

那女人这才禁了声，不敢置信的望了望眼前不急不躁的柴小妖，忽的冷哼一声道，“本宫，就是皇上近来最宠爱的美人！”

那女人不屑的理了理凤袍摆上的褶皱，说出来的话趾高气昂，满是一副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样子，可柴小妖却仰起了脖子，声声笑的她从心底里毛骨悚然了起来。

“原来，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美人！”

柴小妖“豁”的从榻上站了起来，死死的逼退了那女人眼底的戾气，冷冷一笑，道，“若是本宫没记错，你应该就是那个被波斯商人当作礼物送给皇上赏玩的礼物吧！”

那女人闻言，两颊“唰”的一下全都红了。

满殿里的宫人们都压抑不住发出了耻笑的声音，柴小妖压了压嗓子，低了句。

“皇上早就跟本宫说过了，说你在床上伺候的还不错，本打算封你做个宝林，可本宫觉得这种功夫在中原女子身上也难得一见，毕竟是低贱的体力活儿，所以就劝皇上封了你做美人，怎么？美人娘娘是嫌封号太低了，还打算再讨个高点儿的么？”

那女人已经臊的耳朵根子都红了，却仍旧是一副不依不饶，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犟嘴道，“你胡说！皇上已经都快半年没来过了，你这儿，根本就是冷宫，还说什么为本宫讨封号，简直一派胡言！”

说罢，向殿外一喝，“还不快进来，替本宫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冷宫里的小贱人！”

柴小妖眸中忽厉，对着一拥而入的侍卫们一扫，咆哮道，“谁敢！本宫在这儿一天，就是一天的皇后！谁若敢动本宫，先想想以前的李妃、马公公，还有吴昭仪的下场！”

侍卫们一骇，果然都退向了一边。

只有那女人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却有侍女上前，在她耳边小声的嘀咕了一阵子，她方才不情不愿的起了身，匆匆的离去了。

一场闹剧就这样看似无碍的落了幕，可在柴小妖心里的冲击，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