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斜眉回瞪了一眼奶妈，似是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怯惧之色，面儿上反而显出了几分盛气凌人，更是不可一世的冷哼了一声，低骂道一句。

“看姑妈那副卑躬屈膝的奴才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大食国来的贵妇犬呢！”

说罢，也由不得奶妈多言，便掩着嘴，冷冷的笑着，转身，径直往外殿里去了。

却气的奶妈原地跺脚，恨得咬牙切齿，却训斥不出一句话来，回对上柴小妖的时候，更是显出一脸的歉疚，“娘娘恕罪，都是老奴不好，没把这乡下来的野丫头调教好，惹娘娘生气了！”

说着话，便擦擦眼泪，跑过去倒茶，可手上倒茶的动作一哆嗦，不偏不倚的掉了两滴泪进去。

奶妈见状，更是摇头叹气，正准备转身泼掉，却被柴小妖抢先一步给截了过去，她捻着茶杯，对着奶妈会心的一笑，柔道，“无妨，清茶饮来想必无味，有些苦涩也是好的。”

说着，扭头便往身后的软榻上一坐，看着床里，竟是连冬日里御寒的狐裘袍子都没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席子。

她却往怀里掖了掖无处安放的袖子，嘴角依旧含着笑意，从容淡然的啜了一口茶，幽幽的说道。

“趋利避害，本就是我们这些蝼蚁之人居于深宫中的生存之道，素月小小年纪，能懂得这些道理是好事，你这个做姑妈的，该替她高兴才对，怎好责怪？”

见奶妈不言，柴小妖一顿，垂头理了理袖口的褶皱，低声冷道，“更何况，此时此刻，本宫已无所依傍，即便是你要离本宫而去，本宫也都能理解，不会怪责的！”

她说出这话来，奶妈忽的一抬头，双眼都湿红了，“噗通”一声跪了地，哭道。

“娘娘何出此言呐！老奴本是乡野低贱的粗使之人，若不是娘娘青睐，将老奴纳入宫中服侍皇子，老奴何德何能，能有今日在宫中被人敬一句秦国夫人？娘娘对老奴，恩同再造，就是这太极殿中，只剩下娘娘一人，老奴也绝不会离娘娘而去的！”

柴小妖闻言，心中一阵紧致温暖的疼，抬起脸来拭去了双泪，破涕为笑，忙起身，扶了奶妈起来，深浓了一句。

“宫人不在多，本宫有你，胜过一百个人、一千个人来伺候，你放心，本宫也绝不会让你赌输的！本宫这辈子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可还从来没有翻过船呢！”

一顿，脆了一句，“明儿，你亲自去阁楼里一趟，把南国夫人给接过来，本宫如今，只能仰仗你们二人了！”

听到南国夫人，奶妈明显的一怔，前几日还听说柴小妖把南国夫人救出来以后，怕被皇上发现就已经连夜送出宫了，没想到，柴小妖竟是私下里掩人耳目的留下了她。

南国夫人先前有辅助身为侍婢的郑太后在后宫中夹缝生存的本事，看来，柴小妖留下她是必有后图的，想到这儿，奶妈的心里稍微宽慰了些，一笑，利索的禀退了出去。

柴小妖与南国夫人的约定有三。

第一，无论成败，都不可废了现在的太子殿下李渼。

第二，一旦柴小妖把持了朝政，必须废了李怡，或者杀了李怡，以报她多年被囚之辱。

至于这第三嘛，就是一定要恢复她南国夫人的封号，住进万寿殿，赶出郑太后。

这三条，件件万难，可柴小妖还是一口答应了，她尚没见过南国夫人的本事，自然要试探一二，若她真有本事辅立自己，这三条也就无关痛痒了。

冬日的早晨，落着霜寒，奶妈往手心里呵了口气，使劲儿的搓了搓掌心，才移步往阁楼上而去。

“这里不好，还需再切掉些皮肉！”

奶妈正上到半空中，忽的听到这陌生、阴沉的一句狠话，骇得没敢再动步子，凑耳附上隔板去听，关于南国夫人的毒辣，她早就有所耳闻，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内室里面，卜洛分正弓着身子，为南国夫人揭掉脸上贴住的最后一块假皮肉，渐渐露出一张枯瘦嶙峋、满布皱纹的脸。

“这次，就照着这幅图给本夫人做！”

南国夫人一点儿也没叫疼，仍旧是一脸的傲然之色，鄙夷般的睇了身旁的卜洛分一眼，把手心里死死攥着都殷出汗渍了的一幅美人图，塞到了卜洛分的手上。

卜洛分敛着眉，低头打开了画，一看，原本就已经倦怠厌烦了的脸上又生出了更为强烈的抵触、为难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