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洛分眸中闪烁晶莹,仰天一笑,从袖口中抖出一份族谱,决绝道,“皇后无罪,稚子无辜,我如不求,还有何人肯来求?烦劳郭公公再跑一趟,就说我已非卜家人,若杀,微臣自备棺材一口,若不杀,请赦免皇后!”
郭公公见他如此坚决笃定,只得拂袖拭去了眼中数泪,哀叹了一声,“也罢,老奴就再谏一回!”
转身,往内殿而去。
李怡听了郭公公的回禀,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扯了床头佩剑就往殿外而去,宫人们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全都不敢阻拦,只得尾随在后头。
司徒碧莲见势不好,也跟着劝了几句,毕竟卜洛分的族人遍布朝野,她如果不劝,只怕日后封后受阻,被世人诟病。
岂料,李怡伸手就掌掴了她一巴掌,破口大骂道,“贱人!难道你也想学皇后,与此人勾肩搭背么?”
司徒碧莲趴在地上,鼻子嘴角鲜血直流,脸上却嵌着一丝冷笑,来扶的宫人们不解,只当她被打傻了。
可她这是由衷的欣喜,一直以为李怡宠溺柴小妖是无缘由的,所以连时间也无法消磨掉那份宠溺,妃嫔们嫉妒,却是无懈可击的,可原来,李怡心里不止是猜忌了,甚至他早就认定了柴小妖背叛了他,只是,他爱面子,张不开那张嘴下旨而已!
望着李怡远去那个怒气冲冲的背影,她第一次觉得男人都是如此的可笑,比她的暗恋来的还要可笑!
眼泪在她抽搐的表情里愈演愈烈,湮没了视线。
迎着一双玄皂靴,卜洛分扬起了好看的眉,惨白的唇挤出一个艰难的弧度,“皇上……您终于肯见微臣了!”
李怡看着他咂了咂嘴,眸中却带着阴鸷,狠道,“你口口声声喊朕皇上,实则,你眼中除了皇后,哪里还有朕的影子?卜洛分!你屡屡犯上,以为朕不敢杀你么?”
声落,一柄长剑出鞘,唰的砍上了卜洛分的脖子,众人皆骇,不忍直视,唯有卜洛分沉静的闭了眼,伸长的脖子待砍,剑刃抵在了他白皙的脖子上,生生划出血痕,却始终没有落下去。
李怡终究不是个以私废公之人,否则,他也不会为皇位,颠沛流离,隐忍十几年。
杀了他,触怒卜家,昔日的甘露之变必会重演,卜洛分这是想和他同归于尽呢!
他收了剑,负手于后,冷了句,“绑了他,连这口棺材一起锁在驿馆里!无圣旨,不许出入探望!”
几个侍卫应声架起了地上的卜洛分,卜洛分却挣扎,指着他的后脊梁骨,大骂,“百丈寺一剑,皇上忘了吗?如此忘恩负义,必遭天打雷劈!若你还是君主,何妨杀了我!掌上天子,杀了我——”
卜洛分已经被押走了,可他那耻笑的声音,还犹在耳边,心中痛楚,如万箭穿心,痛不可挡。
李怡闭了闭眼,五指往手心里深陷,他发誓,今日所受的屈辱,必要十倍百倍的奉还给卜家!
在后宫任何一个地方,传播流言都和传播病菌一样的快,当然也包括柴小妖呆的天牢。
两个狱卒们嗑着瓜子聊了半天,她也大抵知道了卜洛分的处境,他这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整个族人的安危在和天赌,若赢了,他也不过还是做他太医院的院判,若输了,却是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
为了她这样一个人人鄙夷的卑贱婢女,值么?
连她自己都要耻笑自己了,就莫说是这群颇爱搬弄是非的如罪妇了,一个个的眼神,巴不得她在这儿羞愧自责,赶紧上吊死了算了!
“吆!还真是一对有情有义的忠臣贤后呢!看咱们的皇后娘娘都感动的哭了呢?”
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嘲笑声,可她连日来,早就已经习惯了,默默的躲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去,阖了眼,不再理会周围声浪涛涛的谩骂,“还真是个下贱胚子呢!连太医都是她的床上客!”
她本无心熟睡,不为这谩骂,只因记挂着卜洛分的安危,她一人死活事小,关系到人家一族,于心何安!
她一个激灵,忽的爬了起来,扒着铁门,喊道,“狱卒大哥!还请烦劳去令狐府上通禀一声,本宫想见见令狐大人!”
狱卒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是在相货物,她见状,忙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往处一塞,“拜托了。”
狱卒掂了掂分量,才冷了一句,“等着吧!”
这话,让她的心里顿时没了底,却又莫可奈何,坐回了原处,几个如罪妇又是一番耻笑,可凝着她的眼神里明显的多了几分狡黠,她也没多想,倒头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