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柴小妖坐在榻上，心不在焉的刺着手上未做好的绣鞋，再过几日，就是漼儿四岁的生日了……

李渼一句《国风》让她一个不留神，针尖深深的刺进了肉里，生生扎出血来。

她轻皱了皱眉头，却没喊出声来，只是把手指的伤处在嘴里砸了咂，缩进了袖袍里，眸色一转，向桌案前埋头苦读的李渼小心翼翼的凝了一眼，忽的一柔，清脆的笑唤道，“渼儿……过来。”

李渼听到她的呼唤，唇畔生笑，忙把手里的书本往桌上一扔，雀跃的跑了过来，往她怀里依偎了进去，仰着头看她，一脸的笑意盎然，高喝了句，“母后！何事？”

她拿绣鞋比了比李渼的脚，心中骤生失落，奶妈说漼儿的脚已经比渼儿大了，可这双鞋却做小了许多……

不知不觉却已是大半年都没见过漼儿了，她的眼泪在眶里打转，却隐忍着哭不出声来。

李渼劝慰的拉了拉她的手，入目的却都是针扎的口子，旧的、新的，满目苍夷。

“弟弟不疼母后，等渼儿长大了，一定会保护母后的！”

只是一个孩童的稚嫩语言，却听得她心里忽的一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板起了脸来，摁着双肩，把怀里贴着身的李渼往外推了推，问道。

“你只是背这书，母后且问你，这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教了你些什么？”

李渼眉头轻皱，略一沉吟，方才说道，“说的是有漂亮的女子，君子若喜欢，便要堂堂正正的追求。”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暗叹令狐绹终究也是个俗人，没有真正教会李渼做帝王所要遵循的男女之道。

李渼见状，小手拉着她的衣袍使劲儿的晃了晃，很不耐烦的问道，“那是何道理，母后快说说！”

她的手搭上李渼的小脸，温柔的抚慰了下来，直到下巴，一双碧色的眸中落了些慈爱，意味深长道。

“你要记住了，这诗不是教你去追求漂亮的女子，而是教你这天下间无一漂亮的女子不被众人所追求，可是，唯有堂堂正正的君子才能俘获她的芳心。”

李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在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或许还不能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吧！

她望了望窗外的蓝天，被窗框隔成一小格一小格的世界，忽的，眼眸一湿，低道。

“渼儿，母后多希望你成为众人之中的一个，也好过你成为君子之中的一个，因为你是太子，将来就是帝王，身为帝王，会拥有无数漂亮的女子，可是你却不该去俘获她们的芳心，因为你，注定给不了她们想要的幸福！你的心，就像这窗框，被分隔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爱，分给一个那么大的蓝天，可是蓝天不会满足，因它想要的，也是你的全部。”

李渼并没有听懂她的话，却也是乖巧的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谢母后教诲，儿臣谨记了。”

她忽的一笑，却是泪雨涟涟，纵横交错的落在了岁月的纹理中，咸涩的冲刷着脂粉的掩盖。

她拍了拍李渼的肩头，低道，“写字去吧，一会儿，拿与母后看。”

李渼乖乖的点了点头，起身往书桌台前奔了过去，执起砚台里的墨笔，在宣纸上挥毫了起来。

她远远的凝着，半晌，出了神，直到一声低唤临到了她跟前，突兀的低了一句，“娘娘……”

她一偏眸，凝了来人一眼，冷道，“可查清楚了？”

奶妈浓重的喘了喘气，刚要开口，却被柴小妖“嘘”的一声制止了，忌讳的瞥了一眼桌案前的李渼，引着奶妈直奔了内室。

奶妈小心翼翼的睇了她一眼，方才低道。

“娘娘……皇上昨个儿夜里去了宫外最大的一家青楼，名曰醉凤楼，点了那儿的花魁倩倩相陪，一直到今天早上五更天才赶回来上朝，城门吏亲眼所见，醉凤楼的老鸨也已经打听过了，描述的体貌特征和皇上一模一样。”

她一笑，一双如水的眸子凝了一眼奶妈脸上的忧虑，淡然道，“你怕什么？好歹皇上还记得回来上早朝！”

奶妈垂了垂脑袋，半晌，才终于按捺不住又说了一句，“可是娘娘……皇上这是有意瞒着您……而且，难保时间一长了，皇上对那妓女日久生情，若学了高宗皇帝迎了武媚娘入宫，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她闻言冷哼一声，很没好气儿的往处白了一眼，忿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