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洛分跪坐在床榻前,手里捻着一根二寸多长的银针,一双清冽的眸死死的凝着那个大包,紧张的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却顾不得擦,几次狠了狠心,却都没有刺下去。
“快点动手吧。”
柴小妖坐在一旁的凤椅上,凤眉一挑,冷道,“你不必顾虑,若出了事儿,有本宫担着!”
李怡早就是不管这孩子的死活了,否则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手了,而现在,药食无灵,直接刺破脓包,把脓血放出来,已经是救这孩子唯一的方法了,权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卜洛分回头,紧张的看了她一眼,手指稍有放松,正过身子,一咬牙,猛地刺了下去。
几个宫女早已备好了家什,把脓血用棉布蘸了出来,一块块扔进了痰盂里面。
一股腥臭味弥散了出来,柴小妖眉间一紧,低头瞅了瞅痰盂里的黑红,摆摆手,命人端了出去。
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卜洛分才忙完了一切,此时,已是累得疲惫不堪了,收拾好了东西,又试了试二皇子的额头,没有发烧的迹象,他的神情才显得舒缓了一些,转身禀道,“这几日怕见了风,娘娘需着几个谨慎小心的宫女在旁伺候着,只要额头稍烫,就派人去传微臣来。”
柴小妖闻言,点了点头,命了几个年龄稍长些的宫女和奶妈一道留了下来,正准备返回寝宫里休息,却听殿外一声长喝,“皇上驾到——”
惊得她一时目瞪口呆,险些一个不稳从凤座上摔了下来,李怡已经是几个月都不曾来了。
“娘娘……”
亏得奶妈眼疾手快在一旁扶着,才把她平稳的接了下来。
她跪了地,迎着,心里却蒸腾着各种不祥的想法,他这次是来赐死二皇子的么?还是亲自来撤了她的中宫之位,把她打入冷宫?
“起来。”
李怡一袭明晃晃的龙袍,刚毅的脸上嵌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临到她跟前,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
她几乎都快要忘了,自己是有多久都不曾见到过这样温情的李怡了,眼泪瞬间湮没了她的视线,她把手往处一搭,就被李怡牵了起来,衣袂翩翩直往外殿的高座上走去。
李怡扶着她往凤座上一落,自己才悠悠的落在了旁边,轻柔和缓的眸光却凑近她,问道,“怎么样?都四个月了,皇儿在肚子里可有调皮么?”
原来还是为了孩子!
柴小妖面色一沉,双眸中的泪越聚越多,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出卖了自己,难道他还怕将来为自己生孩子的女人不够多么?还是他依然咽不下去那口气,故意的跑来羞辱她!
她极力压抑着发涩的声调,尽力平和道,“臣妾罪该万死!前朝政务繁忙,还劳皇上为后宫这些小事挂心了。”
殿内众目皆惊,尤其是郭公公惊得面色一白,怯怯的睇了一眼柴小妖身边的奶妈。
奶妈意会,忙不迭的从宫女手里接了茶奉上去,缓道,“启禀皇上……这是用咱们娘娘亲自摘的梅花晒好了煮成的,过程繁琐,可太医说这最能消火安神了。”
李怡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僵住的喜色也略有缓释,端起来,轻啜了一口,笑了笑,赞道,“果然!皇后的手艺还是和当年初入王府的时候一样,让朕喝着都暖心。”
柴小妖却是冷冷一笑,鄙夷道,“是吗?”
凤眉一挑,正对上了李怡,“梅花是冬至的寒物,难得皇上还能从中喝出温暖来!那臣妾晒得梅花岂不是都要感到荣幸之至了!”
李怡不解她为何就偏要句句针对,和自己过不去呢!都冷了她多日了,她却拿梅花来自比,故意让他难堪!
“罢了。”
他终于意识到这样的谈话是不会和谐、长久的,遂站起了身,摆了摆手,准备离开,“既然梅花是冬至的寒物,那便等它被烈日烤成了温暖之物,朕再来看它吧。”
郭公公跟在后头,冲着柴小妖猛地摇了摇头,她却终究也没做什么挽留,得宠还会失宠,她早已看透,没有信任、没有爱,一切皆是枉然。
就在李怡的脚刚踏出殿外,只听内室里“哇”的一声大哭,刹那间,惊得众人都僵住了。
“皇后娘娘!您听!二皇子会哭了!”
奶妈率先反应过来,一声惊喜的脆呼,把众人的欣喜都唤了出来,宫女、太监们顿时跪了地,衫呼,“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渼儿——”
柴小妖来不及搭话,猛地冲进了内室,凝望着床榻上哇哇大哭的孩子,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上天垂帘,他不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