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翻过身，对着外殿，慵懒的打了个呵欠，几乎想也没想，脱口道，“不留！”说完，又转了回去。

外殿的宫女、太监们闻言皆是一怔，马元贽轻应了一声“是”，忙不迭的端着汤碗小跑两步进去，临到了薄纱盖身的司徒碧莲身前，一递，恭道，“娘娘……请用百年和合鸳鸯汤。”

司徒碧莲一笑，颤抖的手指搭上了滚烫的碗边，两滴清冷的泪滑落脸庞，“啪嗒啪嗒”的沉入了碗底，周围愈发显静的悄无声息。

百年和合汤，是内侍局特制的避孕汤，专门为皇帝临幸过，却又没有资格为皇帝诞育皇室子女的后宫女人们准备的。

可她不是宫女、更不是位份低微的宝林、御女，她是堂堂的后宫五妃之一惠妃娘娘！李怡这么做，分明就是故意羞辱她！

司徒碧莲端稳了药碗，一双狠厉的水眸死死的凝住了床榻里面那个冷漠的背影，良久，一言不发。

又忽的一咬牙仰起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渣残留在舌尖上，而药汁却直抵到心里某个最酸涩的地方，隐隐作痛，把空碗扔回了马元贽的手里，胡乱的抹了抹嘴，笑道，“不愧是皇上赐的！味道还不错！”

李怡闻言，冷哼一声，“是吗？”

从牙缝里生生挤出一丝嘲笑，冷道，“既然惠妃喜欢，朕以后该多赐给你一些才是！”

转而，向马元贽一凛，“吩咐内侍局，从今天开始，早晚各一次，要好好服侍娘娘喝药！送她出去！”

众目皆惊，却无人敢言，司徒碧莲泪水肆虐的脸上勾起一抹轻笑，一句也没有辩解，踉跄着站起身，跟着马元贽一步一步的挪出了大殿，黑暗的石阶下，一个粉红色的倩影已经迎了上来，惊忧道，“娘娘……”

司徒碧莲勉强抬起头，往来人一看，是根珠！麻木而又苍白的脸上艰难的挤出一丝苦笑，低道，“你怎么来了？”

“是太后……太后娘娘说，今儿是您的好日子，还说，皇上他已经知道您的好了，所以奴婢……奴婢才想要第一个跟您祝福。”

得知皇上要夜幸自己的主子，根珠甭提有多高兴了，却料不到，等在外一夜，见到的却是如今这幅场景。

浓声中带着沙哑，根珠扶着司徒碧莲一步一步，缓缓的下着台阶，眼泪在眼眶里翻来覆去，终于还是颓然的落了一地。

“嘭——”

待司徒碧莲走了，李怡方才发起火来，把殿里的瓶瓶罐罐砸了个稀巴烂，喝道，“她以为她自己是谁？想靠讨好太后坐上皇后之位吗？贱人！休想——”

又是一脚，猛踹在桌子腿上。

“皇上……您可别再摔了！东西不值钱，可您当心气坏了自个儿的龙体！那可就不值了！”马元贽一边劝着，一边领着一帮小太监跟在后面收拾着烂摊子。

李怡终于发泄够了，往床榻上一坐，鼻息浓重道，“传旨，从今儿起，让内侍局安排，所有册封过的宝林、美人统统都要侍寝，全部赐喝百子千孙汤！朕倒要看看，这天下到底还是不是朕的！”

“是！是！”

马元贽应着声，正要退出殿去，忽的，门前一闪，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浑身颤栗的往处一跪，急道，“皇上！不好了！二皇子出事了！”

二皇子……

若不是这个小太监提起，李怡险些都忘了自己还有个二皇子了，他一怔，幽幽道，“慢慢说，出什么事儿了？”

小太监咽了咽，扬声道，“回皇上，奶妈抱着二皇子在后花园里玩，恰巧遇到了长公主的奶妈杨王氏，两人因为让路的事儿，起了争执，杨王氏竟一把将二皇子推进了池塘里……”

“什么？”

李怡“豁”的一声站了起来，厉道，“长公主有没有伤到？”

小太监闻言一愣，恍道，“奴才……奴才也不清楚长公主……”

“混账！一帮没用的废物！”

李怡一边呵斥着，一边慌乱的扯下屏风上的外套，胡乱的罩在自己身上，一裹，向马元贽催道，“快备轿！朕要去看看！”

一出门，上了轿，龙辇浩浩荡荡的穿过了御花园，拐过有凤来仪亭，有两条岔道，左边是通往李妃殿，右边则正是甘露殿，探前路的小太监不明方向，折回来向马元贽低问了一句，“公公……咱先去哪个殿？”

“砰！”

脑门上挨了马元贽狠狠的一耳瓜子，厉道，“没听皇上刚才问的是谁吗？长公主！”

“是！”

小太监挨了打，却很虚心，急忙奔回前方，指挥道，“甘露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