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过饭,柳安就偷偷地到倒座给林大郎上药。
“你怎么来了?”林大郎赶紧将脱了一半的衣裳仓促穿好,踢了条小板凳让她坐下。
柳安道:“你手怎么样?”吃饭的时候林大郎连馒头都拿不稳,恐怕是厉害得紧,“那日张婶不是给了你一瓶跌打酒,你拿出来,我给你擦擦。”
“我……我自己能擦。”林大郎别扭地道,拉直衣角脸轰轰地热。
“那怎么行,自个儿给自个儿擦,下不了重手,好得慢。”柳安道,自己动身翻起了林大郎放在藤盘里的瓶瓶罐罐。抓起那瓶跌打药酒,她就拉着林大郎坐下,拿他的手摊在桌面,一瞧手都淤青了,肿得跟蒙古包似的,“啧,比之前厉害了。哥你也是的,就算不是朱印章,你也别下手这么重呐,没打着人,倒把自己疼死了。”
林大郎憨憨地笑:“不妨事儿,过几天就能好了。”
柳安叹气,给他搽完药酒也就出了倒座,让林大郎早些歇下。归置好今天买的年货,她就站在月下想了片刻。今日林大郎伤得蹊跷,只怕是用朱印章做了个幌子而已。一想到他那拳头定格在半空里犹犹豫豫的样子,柳安就更确定几分。那伤想必是早有了的,否则也不必问张婶讨要那瓶跌打酒了。
她朝倒座看了一眼,摇摇头。林大郎有事瞒着家里人,不说出来必然有他的想法。还是再看看吧,说不定也只是他干活儿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不是很严重的事情。
第二天到温记,温淙哈欠连连地躺在库房的木榻上补觉。平虎让柳安端上早点给他,她进去之后温淙就起来了:“我昨夜想了一宿,草草拟了这些,你看可不可以?”
柳安一笑:“这定价之事我不懂,你说如何便如何,反正盈亏皆是你自己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你倒是撇得干净。”温淙摇头,漱完口就抓了油饼子卷起来塞嘴里,含糊道,“还有没有后招?总不能这样子就可以了吧?我想了一宿,总觉得光光如此也顶不了多少事。”
“那是自然。”柳安叠好塌上的薄毯,取出上回清点库存时记录的数据。将两份资料放在一起,便坐到榻上,晃着两只脚,慢慢地说道,“咱们还得广而告之。”
“广而告之?”
“嗯,这个你就甭管了,我自会搞定。不过有件事还是得劳驾你,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柳安笑嘻嘻地道。温淙自己究竟有没有挣钱她不必去计较,反正她能挣到钱,还能把库里的存货卖出去就算尽到责任了。
“你说。”温淙咽下油饼子,认真地听她说。
柳安“啪”地打了个响指,从地柜里抱出一摞白花花的宣纸:“我已经写了一张,你照本给我抄就是了。”边说,边从怀里拿出自己写的促销信息,“其实字也不多,就是要抄许多份,我一个人抄不过来,嘻嘻……”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温淙不大明白,拿起那张纸打量了片刻,便回过了味儿。上头的词句的确不多,无非是表明了是他温记衣铺在年前有大便宜可捡。整体简明扼要,让人一看就明白。“好,好……”他连连点头,“真没想到十三娘你还有这一手,莫非你主家是幽州商贾之家?嘶,也不对……这走遍咱们当朝,还未曾听说过这些手段经商的。难道是十三娘你自己创的法子?”
柳安捂着嘴笑,并未回答什么。
温淙以笑相对,心里自是明白。这小丫头看起来天真无邪似的,肚肠里的算盘子儿打得可比谁都精。她缄口不说,他就不用再问了。只要能清完这批货,能让他清清爽爽回平阳府老家,那么十三娘究竟是什么来头,又何必追究那么多呢?
他立刻起身研了墨,铺开宣纸落笔抄写。
柳安见掌柜的这么快就身体力行,作为铺子里的伙计的她,怎么也不能躲懒吧。所以也赶紧抓起笔,两个人对着脑袋赶紧抄写。
这一整天,她就跟温淙两个人关在库房里抄宣传单了。当出了温记的时候,林大郎已在外候了小半个时辰。见她出来,赶紧急冲冲地过来,皱眉道:“这是做什么了?今儿个你们掌柜的扣人?”
“才不是哩。”柳安拍拍用黄皮草纸包好的厚厚一叠宣传单,“我跟掌柜的一起抄东西,忘了时间而已。对了哥,你手怎么样?”本叫他今日不必去上工,可林大郎偏拗得很,非去不可。
林大郎看看自己的手,扯唇一笑:“没事儿,不疼了。倒是你,抄了什么抄一整天?这些就是?”说着接过柳安抱在怀里的一大包纸,吃力地哼唧了几下,“真重,什么东西呀?”
柳安的手也是当真酸了。要知道这些都是打印机干的事儿,如今全她跟温淙两个人肉打印机干了。而且这一模一样的字儿写久了就容易写丑写草,丑了人家看着别扭,草了人家看不懂,所以也是个技术活儿。
她扭了扭自己的手腕,看看天色:“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吧,看这天儿似乎又得下雪。”
林大郎点头:“是啊,天儿一日比一日冷,你明儿个过来记得添件衣裳。”
“冷,冷一点好呀!”这才是商机。
两人来到城门口,柳安便拿出提前买好的一包花生米跟一壶酒给守卫的:“咱们兄妹日日进出这城门,老瞧见你们几位大哥风雨无阻地戍守城门。如今天气冷得厉害,就特意买了壶酒给你们。我让店家温了的,这会儿还暖着,不如待会儿哥哥们喝下,还能暖暖身。”
“十三娘可越发地会说话了。哈哈哈……”守卫们都跟柳安熟了,当初是幽州来的千金小姐,总觉得高高在上,与她说话都是惴惴的。现在时常碰见还能说上几句,都知道这小姐没架子,好相与得很。
“是啊是啊,十三娘为咱们哥儿几个想得真周全。哈哈哈,咱们待会儿就喝。”
城门里头有专门供守卫休息以及换值的地方,当然还有守卫的顶头上司城门官。现在正是差不多换值的时候,然后轮到富哥那一班站哨,第二天早上才又轮到这两个。
柳安欢欢喜喜地又递出一包糖捏,交给其中一个守卫:“劳驾小哥将这包糖捏交给富哥,听说他儿子爱吃得紧。”
那守卫眉开眼笑:“好,十三娘可真记得咱们粗人。”
“嘻嘻,两位哥哥先别谢我,十三娘的花生米跟酒可都不是白白送人的。”柳安让林大郎把纸包搁在地上,“嘶啦”撕开一个口子,抽出一张来给他们,道,“劳驾哥哥们这几日见着人都给发上这样一张纸,甭管是谁,只要看着是善面儿的都发。”
“哈……”守卫的都笑了,“咱们道十三娘今儿个怎么这般殷勤,原来还是有求于咱们。”定睛看了看那纸,忙又问,“这也不见得人人都认得字儿,要是遇见了不认得的,岂不是白废了你这好字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