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着天上被几缕薄云掩映着的满月，和京城的满月比起来，这里的满月蒙了一层寒霜，分外冰冷。难怪人们常说，边关冷月。

战鼓已经隆隆响过两巡。正式的进攻会在第三遍战鼓过后准时发起。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关外恶劣的生存环境造就了北番人强健的体魄和嗜血的灵魂。城墙上瘦小羸弱的军士能守住城外一群饿狼眼中的肥羊吗？不可能，沦陷是迟早的事。

城外敌军的辱骂呐喊不堪入耳，响彻云天。

第三遍战鼓终于擂响了。那隆隆而来的雄壮的战鼓声激励着北番军队的斗志和嗜血精神，也一点一点地消磨着守城军士的勇气和意志。

凌霄登上了城楼，扫视四周，军士手上的兵刃在熊熊燃烧的火炬下竟然发着冷光。他们身上穿着的甲衣也寒光熠熠。一阵寒风吹过，吹得凌霄身上的罗衫乱舞纷扬，飞起的衣袂掩住了她半边凄美而坚定的脸，刺骨的寒意让凌霄不禁颤了一下，可是她没有退缩，向城墙下望去，点点火光直到天际，呐喊声铺天盖地而来。

如雷的战鼓声嘎然而止，城上所有的军士都脸色刷白，呼吸停止。谁都知道这是死亡来临的时刻。

城下的漫天火点顿时向城楼涌来。城门被沉沉地撞击着，凌霄感到整道城墙都在震。箭头向雨点般落在城楼上，顿时无数守城军士皮开肉绽，死伤无数。城上的滚石也不断落下，阻碍着城下那群饥饿的狼对这头肥羊的掠夺。

几支流矢向凌霄袭来，凌霄微微闪身也就躲过了。她虽是文臣之后，名门闺秀但是也略微学过几招，留着关键的时候防身用的，虽然比不上高手，但是比城墙上这些普通军士也强一些。

通明的火炬下那一抹鲜红的灵动身影落入了一双深邃的棕色眸子中。守城主将阵亡，难道会派个女人来守城？

可是凌霄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了。淋漓的鲜血，滚动的头颅这几个月来她已经看的太多。转身，凌霄下了城楼。她知道顶多到第二天中午郁关就会失守，只是她的心却依然平静，没有恐惧，没有逃跑的想法。她知道逃了也没有用，凭皇家的手眼通天，她能逃到哪里去？

回到喜堂，雷定疆的小妾还在，泪水涟涟，身子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像是暴风雨中的树叶，看到凌霄回来，赶紧跪下齐声哀求：“夫人，我们走吧！北番人很快就要攻进来了！他们都不是人！”

“你们收拾细软走吧。能带多少带多少，粮水也多带点。走的时候最好乔装成男人。”凌霄扶起了她们。都是可怜的人，她们鲜活的生命不应该成为男人争夺权力的祭品，也不应该成为铁骑寒刃下的亡魂。

听凌霄这么说，众小妾都赶紧磕头谢恩然后匆匆收拾去了。当中有一个叫燕奴的怯生生地过来拉住凌霄：“夫人，将军是禽兽，不值得你这样替他守着，和我们一起走吧。”

“我不是替他守，我只是没有地方去。”凌霄对着燕奴挤出一丝艰辛的笑容，示意燕奴赶紧离去。燕奴见劝说没有用，也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天色漆黑，这是黎明前的黑暗。黑暗过后就是黎明，就是新的一天，可是注定这新的一天要用千万人的鲜血和头颅来迎接。城外的攻势更加猛烈了，呐喊声，厮杀声让这个将军府都震了起来。

突然一抹黑影闪过。凌霄悄悄跟了过去，可是她的身手毕竟是比不上高手的，没追出多远，黑影就不见了。凌霄也就只能折回来，下一刻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管他什么黑影。

只是当凌霄回到喜堂的时候，那个黑影却悠然自得地欣赏着满堂的喜庆布置。凌霄暗暗一惊。

“没嫁就成了寡妇，是不是很伤心？”男子听到凌霄进来，转了过来，脸上蒙着黑巾，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睛在通明的灯火下闪着讽刺。

“其实他死了，对你来说是好事。如果他还活着，像你这样细皮嫩肉怎么经得住他折腾，搞不好不到三天你就成了他碗里的肉汤。”见凌霄不回答，那男子眼里闪过戏谑与欲望，伸手欲摸凌霄的脸。凌霄极其反感，伸手将那只爪子掸开。

城外的厮杀声和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男子见情势紧急也就收起玩味的笑，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来。凌霄一看，顿时惊恐万分，脸色刷白。

那是弟弟的玉佩。可是抄家那天，弟弟明明已经让心腹家奴从地道里偷偷带走，他的玉佩怎么会在他的手里？

“你是谁？怎么会有这块玉佩？”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弟弟在我手里。”男子眼中玩味的笑容又浮了起来，“不过你放心，他现在很安全。只是他以后安不安全就看你的表现了。”

“什么意思？”男子的语调和表情让凌霄警觉，也让凌霄恐惧。

“刚才试探了你一下，会点武功，但是不精。这样最好，不会武功很难成事，武功太强容易让人戒备。”男子绕着凌霄转了一圈，上下打量。

“要我做什么？最好保证我弟弟毫发无损，否则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男子打量的眼神让凌霄觉得自己像是街市上代售的狗，这种感觉很恶心。

“不让我们好过？你好像没有这个能力。”男子轻蔑地笑了起来。凌霄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这种无力感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男子收住狂妄的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来：“刺杀蒙哥汗。”

刺杀蒙哥汗？她凭什么去刺杀蒙哥汗？或许她还没有靠近他，就已经被箭射成刺猬了。

“你太高看我了。我要是有这个能耐去刺杀蒙哥汗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你有。用点脑子，别用蛮力。用蛮力的话，我不会找你。”东方已经发白，城外的呐喊声厮杀声震的整个将军府摇摇欲坠。情势越来越紧急，郁关危如累卵。男子说完，身影一闪，不再见踪迹，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这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选她去刺杀蒙哥汗？她要怎样去刺杀蒙哥汗？凌霄百思不得其解，无力与无助像是狂风暴雨像她袭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