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枫一番苦心安排已细到微处,文老爷子边听边牢牢记于心中,全族百来口子性命全托在眼前人手中了,暗叹,当了一辈子的司天监小吏,举步轻微,言词谨慎,到头来怎样,不过君王手中棋子,还是一个很没用的棋子,待此事了结,也该辞官回故里了。
夜已深,溪水旁,篝火边,雪枫手托香腮,望月思人,男人的大军可停下来歇息了?可有热饭热水,行军打仗天为被地为褥比不得在军营。夜痕那臭小子也会跟着去吧,不知臭小子的功夫可否护他周全,黑山鬼教可不是耍玩之地。
如若男人的大军日夜急行,那她会被落下的更远,心嘣跳的厉害,并非两人腻一起时的嘭然欢跳,而是担心。那些最想置她男人于死地的人怎会放过此次大好时机,如若与鬼教连手,待铲除男人后,再挥剑杀鬼灭口,想至此,雪枫急喊来袁山。
“主子,此处可稳妥?”
“没功夫挑地方布阵了,烈那边定是急力赶往黑山,我们必须速退。”
“是,奴才听主子的。”
北行每一步,男人离她便远去一步,心早就向南飞去。顾不得找寻布阵的绝佳之地,反正此阵并非对敌,只为故弄玄虚,轻身而退罢了。不能走太远,又不能离皇后过近,朝阳庙后山的杂林不但是北进之地,亦可勉强布阵。
不出雪枫所料,上邪烈的京师卫确是催马急行,不入夜,马不停,人不歇。
接连数个喷嚏,袁木已端来热水,“主子,可是夜里着了凉气?”
“没事,想是有人念叨呢!”话落,又是三个响亮的喷嚏。
袁木脑子一转,笑道,“没错,定是有人想……嗯,夜痕,你怎么也打起来了!”
“我怎么知……啊嚏!”好声响亮,震着夜痕笑了起来,“定是妖精在念叨都统的时候,把夜痕也捎带上了!”
“嘶,臭小子,还敢叫我家主子是妖精!”袁木斥骂,眼神示意,臭小子想被都统大人挥鞭子不成。
夜痕扒着柴火,小声嘀咕着,皇子可是答应雪大人了,夜痕犯错只能由雪大人处置!
“你就不怕雪大人扒了你的皮!”上邪烈嗓音清冷问道。
夜痕猛然抬头,斩钉截铁回道,“不会!”
“这么肯定?”
“嗯,我就是知道他不会!虽嘻弄斥骂夜痕,可是夜痕心里清楚,他对夜痕好,他是真的对夜痕好,其实我也说不太清楚!”夜痕有些烦躁的揉着头,妖精明明气人的厉害,可是每逢见到妖精,他心里莫明热乎乎的,有时妖精不经意的柔笑,竟能让他闪神,好似疼他爱他的娘亲就在身边,叫妖精也是因此,并非因为相貌。
黑山,山石皆呈墨色,杂树厚草遍布,曲径幽深,人迹无处寻。
黑山腹地,更是上载危岩,下临深谷,眼前所见草色青青,待一脚踩下却是不复深沟。
五千大军于黑山脚下安营扎寨,长途奔来不免人困马乏,待营帐扎好,都统令,大军分成三纵队,夜奉骑亲率的前锋营与神刀营即刻进帐休息,快骑营负责巡防。
进山剿匪,重担自然落于神刀营与前锋营,快骑营中将士各个马背上的功夫了得,然山中崎岖险恶,非快骑营施展之地,不如留守山下,待匪外窜,就此截杀。
上邪烈出营帐,驱马至山脚,入目郁郁葱葱,山石嶙峋,不免低语,“林密石险,步步险恶!”
袁木虽不及兄长袁山老成,然此等生死关头浑身上下汗毛早已立了起来,肃然神色,问向身旁鲁源,鬼教薛老鬼的巢穴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上将军怎就这般肯定,老鬼带着小鬼们窝藏回了黑山老穴,而这黑山老穴又是从何得知。
鲁源不住点头,亦是满面郑重严肃,为替少将军报仇,上将军可谓不顾一切,如中魔障般撒开巨网搜索老鬼藏身之处,虽说打草必要惊蛇,然上将军故意鼓锣齐鸣就是要将老鬼逼回老穴,将鬼教连根拔起。
“上将军知道黑山是鬼教窝穴,亦知道老鬼会躲进黑山!”此话上邪烈说的斩钉截铁,毫无寻问之意。
“这正是上将军苦心所为!”鲁源继续先前之意,若无上将军苦心,怎会将鬼教堵回老穴,就此斩草除根。
“黑山就在眼前,以军参之见大军该从何处入山,入山后该如何寻找鬼教踪迹,将其剿灭于蛇穴中!”脸扬轻笑,言语轻淡如风似水,眸光深遂任由鲁源大胆审看,却看不清眼前这位大都统眼中到底在酝酿些什么。
“臣即刻去与向导们商议,定为都统找出合适的进山之路,此一战事关京师卫颜面,臣既是京师卫中的军参,定会替都统分忧。臣先告退,都统也要早些休息才是!”
得上邪烈应允,鲁源恭身退下,见夜痕单骑前来,赶紧抱拳施礼,嘴中却拿腔使调,朝中有人好做官,夜奉骑可得罪不得。
夜痕眼皮微扯,似用眼缝瞟过鲁源,驱马向前未至上邪烈身旁,人已翻身下马。
“不是让你休息吗,来此做何?别以为有雪大人给你撑腰,就敢无视本都统严令!”上邪烈轻斥,夜痕不但不退,反而站在上邪烈身旁,与其一起举目望向黑山之林。
“皇子是京师卫大都统,都统之令夜痕不但听,还记在心里,可是离开京城时,夜痕向副都统发过誓,都统身侧除了袁大哥,另一边必是夜痕所站。”
“你在质疑本都统没自保之力?”
“不!夜痕言出必行,如若都统有何闪失,不但闻大哥不认我这个兄弟,雪大人……雪大人亦不会放过夜痕!”
“哈哈哈,夜痕,你很是在意雪大人如何看你吗?”
上邪烈的话令夜痕语塞,在意吗?他跟妖精之间几时到了在意之地,再看身旁皇子的脸色,就算在意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酷月当空,月华如水,林中哗哗做响,山里的风略显凉意。时有兽吼,隐约传至山脚,五千大军驻扎之地,火光映天,将进山之路映照如白日,待上邪烈将大营巡查过重回大帐时,鲁源呈上一物。
“地图?哪来的?”夜痕厉声质问,“一路奔来怎不见你鲁军参将此物献给都统,现在拿出来,你个老小子还真是箭不上弦不发啊!”
“正因路上急行,鲁源生怕耽误时日,故而不敢将图轻易取出,明日进山,今夜正是此图派上用处之时。鲁源自认拳脚功夫不敢跟奉骑攀比,可排兵施策,奉骑不过……”
“不过怎样!”夜痕咬牙切齿,神色严厉。
“奉骑毕竟年轻,此次可是奉骑从军以来的第一仗吧!”鲁源回的巧妙,不骂你夜痕毛头小子,可言语间亦是在说夜痕实乃无知之辈。
未待夜痕发飙,上邪烈威势已至,命鲁源将商议的结果报之。
地图平展于军案,鲁源在图中指指点点,一条看似平淡无奇的山路,在其手下曲折而出。
“总归是纸上谈兵,此路到底为何,明白才见分晓。臣请都统令,许臣明日带一队精兵先进山探路,待稳妥,都统再开拔山中,一举剿灭贼匪。”
“军参探路?”上邪烈自言轻语。
鲁源再次郑重点头,他与向导们商议再三,这是最为稳妥之策。皇子贵体,怎能冒然涉险,若有差错,十个鲁源都不够被砍的。
稍有深思,上邪烈微点了点头,从前锋营中挑选五十精干随鲁源探路,万事小心,若有异状,速速返回。
“军参早些歇着吧,本都统与大军的希望托于军参了!”
“是,都统安心,臣定不辱此命!”
鲁源满目灼灼,恭身退了下去,夜痕竟然出奇的平静,朝上邪烈看了再看,似有话正堵在胸口。
“既然不想说,就别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心思被正主识破,夜痕啮牙笑了起来,“我,我也想探路去,只不过,是另探捷径!”
上邪烈哼笑,就知道这臭小子不会安生,刚才守在军案着,臭小子的眼神可一直飘浮不定,更甚者他竟趴在军案前继续埋守于那张绘制精细的地图中。
“有话说,有屁就痛快的放出来!”
“都统也跟妖精学坏了,满嘴粗言!”
“再敢叫雪大人妖精,看本都统怎么治你,别忘了,你小子时刻在本都统手中掐着呢,雪大人能护着明处,暗地里……”
“你要暗地下黑手!”夜痕低吼,毫不及防,肩头挨了袁木一掌。
“混小子,敢对我家主子无礼!”袁木斥骂,夜痕自然不服。
“哪个无礼了,都统若不是威胁夜痕,夜痕怎会出言不敬啊,夜痕最恨,简直恨死那些背地里下黑手的人。”
“若本都统背地里对你下黑手,你也会恨死本都统?”上邪烈微挑眉头,嘴角扬着邪邪浅笑,夜痕眉宇间流露出来的东西与他家女人甚是相像。
傲骨天成、威势渐露,尤其骂人时眉头挑动的样子,像极了。若说夜痕是他女人的弟弟,他一准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