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条件反射的吼,“我不要!我不稀罕!我要这样的东西干什么!你那么喜欢算计别人,那么喜欢把别人当枪使,你自己留着用吧!”
“夜儿,圣乾只要你想要,必定是囊中之物,那灵月我想以后会迅速的衰落下去,天国早已被灭了。这大陆上强一些的国家就只剩下一个羽国了,所以,夜儿,这东西留着多少都会有些用处的。虽说物是死物,人都会变,但那羽国国君跟了我多年,品行我还了解一些,可以信任的。”未央又把那牌子握在了白夜手里。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压根对江山不感兴趣!”
未央修长透明的指再度抚上白夜的脸,微微笑着看她,“夜儿,我知道。可身在这乱世,多一点准备总是好过毫无准备的。夜儿,你要知晓,不管你背后有多么可靠,多么强大的人,他们不可能永远守着你,不可能时时刻刻伴在你身边。实力,需得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足够可靠。”
又笑了笑,未央突然觉得有些嘲讽,当初他曾经想,护她孩子般无忧,现在想来,她所有的磨难和成长都是他给的,是他亲手把她改变了。
这人世间的事还真是说不准。
空留无奈,是叹息。
“夜儿……”他似呢喃的又唤了一声,手指也刚刚从白夜的唇上滑过,白夜浑身一战粟,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未央笑吟吟的调侃道,“用夜儿的话说都是老夫老妻了,我家夜儿却还是如此害羞。”
“花未央,你别忘了,我们已经没了关系,我说过,此后相逢,权当陌路。”白夜这话也并不假,当看到未央吐血昏迷,她的确心痛,可眼下,她想起过往种种,到底有些不能安然阁下。
毕竟,有些事发生了就会有永恒的痕迹在那里,任凭时光怎么冲刷,那伤疤都还在。破损了地,无法修复的疤痕……
此后相逢,权当陌路……
未央微微怔了一下,突然一声轻笑,随意往石墙上一靠,毫不在意的说道,“夜儿,记得如此清楚。这次可是夜儿先来招惹我。倘若夜儿一鼓作气的离开,我是断然不会来寻你的。”
见未央说得这般随意,白夜心中莫名一股怒火。
却又反应过来,她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依旧被未央习惯性的温柔迷失了么。
未央又说道,“当日你落下流火之崖,我不是也未曾去寻你么。”
这句话把白夜温热了一些的心又彻底打入谷底,浸了一袭的冰寒。淡淡笑了笑,也学未央那样靠着石墙,两人平面而靠,离得并不远,却像相隔了千山万水。白夜反倒是平静下来,“你这个人当真奇怪,既然我们已经毫无瓜葛,你又何必关心我以后何去何从。这牌子给我又是何意。”
“因为,”未央微微侧头,看着她的侧脸轮廓,柔和的笑了笑,“我想要夜儿记住我啊。”
“花未央,你是真不了解还是故意戏耍着我玩?你会在意别人记得记不得你?在说,难道你不明白这世上但凡和你接触过的人皆是一辈子不可能忘了你的么。”
“那你可会记住我。”未央微微垂下眼睫,掩住了许多的莫名情绪。
白夜并没侧过头来看他,一直都是微微仰头望着那空洞昏暗的洞顶,她很老实的回道,“会。”不敢相忘,无法相忘。
未央似乎很开心,笑得很是满足。不过笑了却是静下来,幽幽道,“你还是忘了吧。毕竟,记住一个陌路人没任何必要。”他本来是一个只要目的的人,不惜任何代价。
他不是什么圣人,初始是希望白夜一辈子忘不了他的,即便他死了,也永远活在她心里。后来突然想,这样或许太辛苦了。他居然有些不忍心……
白夜觉得未央语气奇怪,侧头,却见未央脸上带着浅笑,一如春日朝阳,并没有任何异样。
未央见她侧头,索性也看着她。
白夜干脆大大方方的盯着未央看,他当真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如画的深邃眉目,苍白剔透的容颜,潋滟无比的唇。
两个人从最开始望洞顶到现在相对而望,看着看着白夜突然笑了。甚至伸手轻佻模样的故意摸了未央的脸一把,“谁家公子生得如此勾魂。”
“不及小娘子三分媚色。”他微微笑弯了眼,一瞬间有种极致的妖娆绽放开来。
白夜撇撇唇,夸张的吸了口气却是借机掩盖自己的失神,“你可真抬举我。不过,我喜欢。”
“夜儿脸皮一向很薄。”未央从善如流的说着反话。
白夜凑近,“你可真会欣赏。”
“还好,眼光不算太差,生平唯一看走眼就是……”目光移向白夜,状似无邪得紧,又叹息般的摇了摇头。
“去你的,我才看走眼呢!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却一肚子坏水。可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白夜本是无心,未央听得也不是有意。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句话在此处是可以理解为一语双关的。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败絮其中……
白夜没注意到刚刚自己已经把位置挪得离未央很近了,因为她这样放下所有心房只是普通的和他斗嘴,一下子似乎回到当初,很多时候未央轻描淡写的和她说话,惹得她常常送他一个字“滚”。现在想来,那样的日子也是多么奢侈幸福而让人怀念的事啊。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白夜轻声念。
未央静静的看着她,“挺会作诗。”
很多事失去了才知珍惜,而他呢,不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而是老天压根不给他一点时间去拥有。
还真应了那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一个人在厉害,力量毕竟有限。譬如,面对生老病死,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白夜蓦地抬头,却忘了已经离未央很近了,两人的面容檫过,都微微僵了一下。
“你以后打算做什么?从鬼面修罗手里夺回圣乾的江山还是灵月。”白夜微撇开头,避开话题。
“圣乾的江山,我不感兴趣。灵月,倘若我估计不错,只要那神秘的国师一出事,灵月不足为惧。自然,我也不感兴趣。以后啊,出了这祁山,到处走走吧,也许遇到什么隐世高人,就把我的病治好了。”未央半开玩笑的说道。
白夜顿了顿,“都说你活不过这个四月,当真?”
“夜儿,”未央看着她微微笑了笑,“你也说过,但凡算命那样的事不可尽信。我身体一直如此,能活到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我先前不是撑不下去的样子么,现在不也可以好好的和你说话。”
一语点醒梦中人。
白夜突然醒悟,是啊,当初一直有人说未央活不过二十一载的四月,可是那种事又有谁当真算得清楚?她真是枉为两世人,曾经一度陷入那种绝望担心之中,一方面说不相信迷信,一方面一听到这个消息潜意识就认为是那么的真实。
“我们一起出去吧。”白夜站起来,拉了拉衣服。
未央没站起来,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夜儿,先前你也听到了,我还有事没办完,我要去找一个人。你先走吧。”
白夜看了看他,见他没什么异常,压下心底太多复杂思绪,“你自己小心点。”有时候别人很明白的告诉你了,她自然不会一定要跟上去,毕竟,她知道未央,他虽然不在意生死,却也不是会轻生之人。
事情都摊开来说就是这点好处,不用藏着掖着了,直接许多。
未央一直浅笑盈盈的看着她,白夜走了几步,本想回头,最后暗自吸了几口气。
就这样吧,只要知晓他没事就好。
缘聚缘散缘如水,即使千里搭长篷也会有散去的那一刻。
未央一直没移开目光,直到白夜的身影消失。
他的医术不低,他清楚的知道这次当真无力回天了。其实,这是早就感知到了的事,在坚强的意志,在剧毒的药,也只能撑到这两日。
只是没料到,白夜突然出现在囚住光耀帝的石室,他耽误了些时间,这破败的身子更早枯竭了。
他以为自己惯常隐忍,已经习惯了疼痛。可当身体一寸一寸坏掉,骨骼也好,肉体也罢,都像被密密麻麻撕裂绞成无数块状一般时,他脸上还是流露出了些痛楚的神色。
这就是服食情花的代价,剧毒会把他一寸一寸的融掉……
他的白衣不在一尘不染,而是浸满了殷红的血,尽管这样,他依旧是美的,还是那种不可思议的凄凉之美。他就那么静静的靠在冰冷的石墙上,空荡荡的石室里安静得很,一丝风也吹不进来,一个人也没有。
当真安静啊……
曾经他怀疑自己的师父没死,所以那个为情所困半辈子的男人在幕后策划了一切,可是现在他明白了,那个幕后的人和他师父也许并没有关系。
但有一点,他是极为肯定的。那就是即便他师父和幕后的人无关,他和花月教的花月沧邪必定也有某些关联。毕竟,他们会的东西相似性太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