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在带第一个艺人的时候，是在七年前。当时什么都不懂的我以为最好和他们沟通的方式是妥协，而我，只需要在身后帮助他们做任何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可后来，在一次又一次的跌跤中，我才明白，艺人和经纪人之间的关系不是简单的两个字可以概括的，我和他们可以是朋友，是同事，是战友，也可以是亲人。

“嗯……我也会记得你的。”我说“不管我们的周沛沛小姐将来是大红大紫，还是成绩平平，我都会记得有个倔强的小姑娘，用她的努力和真心在唱歌。不过……”挑眉，我话锋一转，看着一脸感动的小姑娘，转移话题地说道“你的志向还是蛮高的，唱片销售过亿，还要开巡回演唱会？”

周沛沛深吸了一鼻子，腆着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她小声地说“这是每个歌手的梦想嘛……我也想试试。”

“好！那我们就一起朝那个目标努力！”我说，她抬起眼，相视而笑。

努力去飞吧，趁着你还有梦想，趁着你，还年轻。

在和周沛沛吃完午饭，将她送回家休息，并交代清楚了晚上演出的相关事宜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小姑娘越发的粘人，将一股脑的心里话和近来新听到的圈内趣事一桩接一桩地说给我听，什么某某导演居然和走性感路线的女星在一起了，什么某某和某某在一起的新闻其实是假的，其实人家各自都有新欢。

最后她说到了司南。

她说，听说司南和林梓茕的感情很好，别人都说这两个人原来是被捆绑在一起宣传新电影的，没想到两个人真的来了电，看对了眼。最后她一脸八卦地问我，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车子一个急刹车被停在马路旁，我摇下了车窗，忽然想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这一句话好像有千斤重，压在了我的心头，就连喘息都变得困难起来。前面我并没有回答周沛沛的问题，只是淡淡地叱喝她不许这么八卦。

而事实呢？一抹苦笑爬上嘴角，事实是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小K说今天那个人的戏份在晚上，白天这会的工夫大抵是在家里补眠，我想了想，咬牙从包里掏出手机，按下了拨号键。

比起见面，有些距离还是好的，至少我可以逃开那双眼睛。

手机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和低沉。

“什么事。”

“是我。”我说，嗓子绷紧，以至于有些沙哑。

“我知道。”司南说，云淡风轻“找我什么事。”

“周五晚上公司有个庆功宴，给周沛沛办的，韩总让你也过来。”

他沉默了许久，忽然嗤笑了一声，然后用嘲讽的口吻说道“原来是韩东阳要让我过去的，你呢？你希望我去么？”

“我，自然是希望你能来的。”我说，勉强压下了一阵心慌，继续说道“你和周沛沛都是我带的，你来给她捧场，多联络下感情也好。”

“是吗？”他说“我以为苏大小姐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见我了。好啊，庆功宴是吧！既然韩总如此诚挚的邀请了，我岂有不去的道理。”

“嗯……具体时间小K会再告诉你。好好拍戏，自己注意照顾身体，挂了。”我轻声说。

“苏莫染。”司南忽然叫住了我，他说“作为经纪人，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我现在在哪里，做什么？”

“嗯？”我一怔，半晌没明白过来司南这句话的意思，却听到电话那头忽然传来另一道声音，似乎是服务生。不对，司南他没有在家……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强烈的念头，嘴巴早就不受控制地问了出来。

“你不在家？你在哪里？”

那个男人笑了，虽然是低声的闷笑，可我却依然听的分明。

他说“西莱酒店，你不陌生的吧。大概十分钟后，我打算退房回去了。放心，晚上拍戏我不会忘的。那么，苏大经纪人，挂了。”

他在酒店？！和谁，林梓茕吗？原来他们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果然，他还是敌不过人家林大美女的诱惑！或者本身两个人早就看对眼了，而只有我被傻傻蒙在鼓里，像个傻瓜。

我握着方向盘，脑子一片空白，心里乱成了一团，越发刺痛的感觉蔓延到了全身。

我告诉自己之所以会不顾一切踩着油门的往西莱酒店赶去，只是因为担心那位司大少爷出酒店的时候被娱记拍到，第二天闹上报纸头条罢了……我才不在乎他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在酒店，和谁在一起，做过什么！

是的，不会在乎也不介意……我是谁，我又有什么资格介怀，那个男人的一切早在很久之前就和我没有半点干系了。

车子被我七歪八竖地停在了马路旁，我踩着高跟鞋小快步地朝西莱酒店大堂奔去，进电梯，然后绕过长长的走廊，直到停在那间房门前。

手抬起，放在门铃上，却迟迟摁不下去，终是颓然垂了下来。一道薄薄的门板，隔开的是两个世界，我没有勇气打开门见到那一幕其实早该料想到的画面。

有时候我们总以为自己的安排是最完美的，就好像当初我虽然不情愿，却也没有拒绝地答应了韩东阳关于让司南和林梓茕闹绯闻做宣传的意见。我总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司南的，那么骄傲专情的男人又怎么会喜欢一个娇柔做作的角色？可事情的发展永远让你始料未及，从司南对着镜头公然说出他和林梓茕在一起，还已经见过对方父母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我终究只猜到了开头，却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苦笑在唇边溢出，我摇了摇头，觉得此刻的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为自己找尽了各种的理由出现在这里。可我偏偏漏算了这一冲动可能导致的后果，如果只是需要面对司南的冷嘲热讽那倒无所谓，我早就将学会了让心麻木，可林梓茕呢？我要如何面对她？如果让韩东阳先生知道了，我又该如何解释？

转身，我想自己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好将不该出现的冲动和好笑掩埋。

二十岁的苏莫染或许可以肆意地胡搅蛮缠，可以不顾一切地撒欢，可三十岁的苏莫染做不到，不为别的，只是拉不下脸，那张毫无意义，却该死重要的老脸。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毫无预警地开了起来，里面探出的一只修长地手臂不由分说地握住了我的腰，然后用力一带，我尚没有反应过来就在一阵天旋地转后发现自己已经在房间里，和那个男人正贴面站着，姿势几近暧昧，耳边是余下了关门的声响。

“怎么来了也不进来坐坐就要走？”他说，一脸戏谑，停在我腰际的手掌缓缓摩挲起来。“嗯？你在害怕？害怕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刻意忽略身体莫名的颤栗。

“啧啧，苏莫染，这么多天不见，你装傻的功力越发的高明起来。”司南说，声音很低，明明是让人刺痛的话却说出了性感低糜的味道来。“不过，比我想象中的倒是差了些，我还以为这几天下来，你想着法子的躲着不见我是为了有一天站在彼此跟前说声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司南在笑，肆无忌惮的笑声在空荡荡地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平静说，没有像每一次那样做无畏的挣扎，只是语气异常的坚定，“不过请你先放开我！”

司南一怔，然后笑了起来，双手松开，半举在空中。他说“我倒是忘了，你现在可是东阳娱乐的未来老板娘。”转身走到了落地窗前，唰地拉开黑色的窗帘，刺目的暖阳应窗而入。

他就这么背对着我站在窗前，周身都是金色的阳光，我却感觉到一丝落寞和寒冷。

那一刻，我有一种荒谬的错觉，他在生气，因为我而生气。

“接了电话就赶来，苏大经纪人倒真是敬业。”他没有转身，双臂插进了裤子口袋里，只有冷淡的声音传来。“不过，没有看到你想象中的画面，会不会有点失望？”

“我没有。”我说，却不可否认地曾用余光将整个房间仔细打量了一遍。林梓茕不在，也没有任何我曾设想过的那些狼狈凌乱不堪的画面，整个房间干净整洁的好像从来没有谁使用过一样。

“是没有失望，还是没有想过？”司南忽然转身，目光凌厉地射向我。

没有失望，取而代之的是放松，抑或更准确的说是庆幸。可我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迎向他的目光，看着那一双熟悉的眼睛里逐一划过的情愫，惊诧，恼怒和最后那一丝的温柔。

“司南，我今天会来只是不想你再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来！是，我知道这么说你依然会觉得很假，觉得我不过在做戏。可我真的累了……十年前我累到放弃你，十年后我已然害怕这种总是跟在你后面收拾烂摊子的日子。如果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么，能不能请你就此放过我？！”

司南，十年前我欠你的都已经用我的全部偿还了，十年后的苏莫染不再欠你什么了。

“你走吧……我想休息了。”忽然，他别开脸去，闭上了眼睛，脸色铁青难看。

我听见自己用冷静却不平静的声调轻声说道“好，出酒店的时候小心记者，不要被拍到了。”

司南依旧沉默着站在那里，对我的话恍若未闻。几日不见，侧面看去他的脸竟消瘦了几分。我抿了抿唇，自嘲地笑了一笑，毅然转身走出门去。

手搭上合金门把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他说“苏莫染，我是故意的。我只是忽然想知道，选择和他在一起的你还会不会在乎！而你呢，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