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也依旧是那个穿着那色调单一，梳着整齐马尾的小经纪人苏莫染。

“早，苏姐！”文茜一脸灿烂微笑的朝我走来，“吃过早餐了么？”

我笑起点了点头，和她一起走进电梯，两双高跟鞋在大厅里奏起回响。

我忽然记起从前自己时最喜欢高跟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清脆有力，后来啊，工作忙了，整天带着艺人跑通告，穿了高跟鞋的脚总是肿的不成样子，不得已我只能选择了平底鞋。

“哎，万恶的周一综合症！”文茜伸了一个懒腰，捂嘴一脸无奈地问我“苏姐，为什么你能十年如一日的这么精神？”

“有吗？其实我也会犯困的，只是在来的路上喝了一杯黑咖啡提神。”我笑着说，却不自在地将脸朝一边转去。

连着几晚的失眠，让我的黑眼圈已经到了需要扑三层粉去遮盖的境地，到底是年纪大了，早已经过了熬夜看球赛第二天还能若无其事忙碌的好时光。

晨会依旧在顶楼的会议室召开，我和文茜说笑着走过去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另一头的老总办公室，里面亮着灯。

前脚还没踏进会议室就隐约听到里面传来陈平的声音，带着几分愤然，听内容倒是像在教训他手下的几个经纪人助理。

文茜拉了拉我，挤眉弄眼地指了指里面，然后小声地说道“要不，咱迟点进去？”

我不解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这几天司南的人气因为和林梓茕的恋情曝光爆棚，里面那位据说心情也跟着格外的差。这个时候进去，肯定……你又何必去听他的闲言碎语。”文茜说这话的时候，即便是压低了声响却依然挡不住沾沾自喜的表情。

是了，有哪个经纪人不希望自己带的艺人能一炮而红，经纪人和明星之间本来就是相互依存的生物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正打算回话，却听到陈平挖苦地声音从里面传来“哟，怎么，有些人开始端架子了！既然都到门口了还故意摆谱不进来，难不成是要等我们韩总亲自迎接？也是，现在人家可是公司上下的大红人了！”

我理了理衬衫立领，拉拔了一把还有些不情愿的文茜挺胸收腹，微微昂起了头地走了进去，慢悠悠地站定在了自己的位置前，淡淡地开口说道“韩总要亲自迎接谁，好像不是你说了算的。”

文茜在背后伸出大拇指，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太直白，也算对我难得在公司里摆谱拿乔的肯定了。

“你！”陈平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指着我骂道“苏莫染，我还真就不待见你用手段玩炒作！什么自爆见家长，什么拍戏日久生情，你当这天底下的粉丝都是傻子，你说什么还就是什么？！”

这是陈平第一次当众同我扯破脸皮，虽说这些年他总是看我极不顺眼，也经常冷嘲热讽，或者暗中使绑子，但始终碍于我和韩东阳先生的那一层暧昧关系没有胆子造次。

其实我懂，陈平这一次是真的恼了，不是我用炒作的手段将司南捧红，而在于他和林梓茕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被我撞破。

一下子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起来，众人跌破眼镜地围观，却连大气都不敢喘，直到韩东阳沉着脸走了进来。

他的眼神锋利一扫，口气也格外地严肃“一大早都在干什么？马上开会！”

话音刚落，几乎全部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各归各位，还不忘装模作样地拿出带来的做记录的本子像模像样地低头研究起来，除了我和陈平。

彼时的我双手抱臂，嘴边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面同样势均力敌的陈平。文茜在会后偷偷告诉我，那个时候的苏莫染气势吓人，颇有某社会大姐大的阵仗来。

陈平的眼睛本不大，加上不知是为了装斯文还是赶潮流架上的金边眼睛，其威慑力更是削弱了几分来，这一长时间的对峙下来，他的眼神渐渐开始有些松动。

“陈总监、苏总监还有事？”韩东阳蹙眉着撇了我和陈平一眼后，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坐在了主位上，凉凉地开了口。

“苏……”

“即便有什么事，也请在会后自行解决，身为中层干部，在这样的正式公众场合算怎么回事？！”陈平刚想张口诬陷我的话硬生生被韩东阳给压了回去，他那想说却不敢的隐忍表情很自然地取悦了我。

我转身朝着满座的同事淡然说道“我们怎么可能有事，我记得陈总监和我可是向来楚汉两分，井水不犯河水的。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了，现在可以开会了。”

话毕，我从容落座，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那个死对头几经扭曲后的颓然入座，心情格外舒畅。这一刻，从骨子里便生长的苏家傲气在我体内复苏，我依然是那个苏家大小姐，穿着最钟爱的高跟鞋。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朝韩东阳看去，他正用温柔依旧的眼神看着我，一如从前。

那一场晨会最后说了些什么，我只字没听进去。

几天来的躲避，我以为自己做好准备面对韩东阳，面对司南，面对一切的时候，却在将要面对的那一刻，仍旧感到了胆怯和害怕。

散会的时候，我是在陈平一脸阴暗恼恨的神情中走进韩东阳的办公室的，关上门的那一刻，唇畔挑衅的笑还未敛下，心里忽然有些落寞。

“陈平回去了？”韩东阳不知什么时候倒好了两杯咖啡，只手将其中一杯递给我。“今天这口气可还出的舒坦了？”

我接过，也不说话，只是点头道了声谢。

韩东阳的表情顿时变的高深莫测了起来，他沉默地看着我，然后缓缓地说“还在生气？”

我就着杯沿喝了一口咖啡，还是温热的，和这个办公室里冷到让人有些发瑟的空调格格不入。

对于韩东阳的问题，我并非故意拿乔不回答，而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好像有时候暴风雨来临前那绵长的阴沉天气远比大雨倾盆而下之时来的可怕和压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开始对韩东阳的温柔有些战战兢兢了，而那温柔，在七年的光阴里，我一度以为已然成为习惯。

他问我可还在生气，可从那一天漠然地擦肩而过直到走进这间办公室的前一刻，我都一直以为惹他生气的那个人是我。

韩东阳笑了，他忽然伸手从身侧抱住了我，双臂收的很紧，鼻尖在我的黑发间来回蹭了一下，逼迫着我不得不扭头瞪了他一眼以示抗议。

他轻声说“莫染，原谅我好不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声音中带着几分倔强，脸迅速地别开，生怕受不了他温柔的眼神而投降。罗珍妮说过，两个人在一起总免不了有争吵，太过平静的爱情太不真实。

可她不会知道，和韩东阳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争吵和掐架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情，似乎他总有办法让你屈服在他的眼神下，不论工作上，还是情感上。

“我承认那天我的口气是不怎么好，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我难免会担心焦急一些。莫染，你知道什么是爱之深责之切么？如果今天换做是陈平手下的艺人捅了这档子篓子，我半点不会怪他。不是我偏向陈平，也不是他平日里马屁奉承的话说的我舒坦顺溜了，而是我对他本来就没有委以重任，没有给予全部的信任。

没有付出的保留，就不会被任何情况损伤的。”

韩东阳的话说的很平稳，清浅的呼吸从他的鼻尖直达我的脖子后颈，有些微微的搔痒。我不自然地扭了扭头，哼哧“别以为说这么些好听的哄我，我就会相信。”

“哎，苏大小姐，你这话可是对我韩东阳人品的抹黑！我还以为你对我的信任就好像我对你的一样，从来都是满分。”韩东阳笑着搂紧了几分，手臂轻拍我的，好像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我是吗？对韩东阳而言，我是那个总是别扭闹脾气的孩子吗？还是从七年前，当他捡到大学肄业、走投无路的我时，就已经将某种印象深刻地烙下。

我很想张口问他，到底在韩东阳的世界里，苏莫染从一开始就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以前不问，是因为我不准备，也从没想过这么快、如此仓促地接受他的感情。又或者，如果没有与司南重逢，我依旧还会是那个总是装傻的姑娘。

然而现在想问，却是因为在某个时刻，也许很短，我却真的有在看着这个男人，想过和他一起走过剩下的日子。

可话堵在了喉咙，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我清楚地感受到心底的害怕，那是一种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其实早就一无所有，却仍想拼命抓住点什么的挣扎，一种很糟糕的感觉。

“怎么了？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韩东阳松开手臂，揽过我的肩膀，一脸担忧的问道。

我摇头，捋了捋袖口，抬头看向他，等待我的依旧是那道温暖的目光。

“你，确定？”我用认真的口吻问着，看着他，不再回避。

“确定什么？”韩东阳一愣，估摸着觉得我的这一句委实有些莫名其妙。

确定……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确定不想知道我的过去，确定自己是真的爱我，喜欢我，确定在知道一切后是否还要我……

“确定……你下次会帮我一起打击报复陈平那个小人。”我说，明明是扯谎，声音却很平淡，神情开始飘忽了起来，心里弯弯转转的百转千回，终究不敢在他的注视下说出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