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病重的时候,好像恍然领悟了什么,反倒豁达了起来。可我却知道,母亲身子垮下就是在听到父亲飞机出事遇难起之后,并且越发不行的。在我眼里,她以为的解脱,到头来还是跟着父亲而去的释然。
我不知道另一个世界里,母亲是否能牵牢父亲的手,不再轻易放开,可我却知道,在这里,这一世,我必须松开那个女人的手,尽管……也许我根本不曾握紧过她的手。
她是我的经纪人,而我是她手中不起不落、半红不紫的艺人,可她却从来不许我弹起手中的吉他,甚至不让我在公众面前唱歌。我曾不理解地埋怨过她,甚至以为她是故意的。作为堂堂地金牌经纪人,竟然连艺人基本的判断和前途规划都不会,委实这个名头是因为和韩总那纠缠暧昧地关系而得到的。
可直到一年前,所有真相才缓缓浮出水面,这些年她将一切深埋在心底,默默忍受全部的一切。
她竟是因为和母亲临终前的约定,才坚决不让我唱歌的。可她从来都知道我喜欢唱歌,所以在英国的两年,她为我报读了著名了声乐课程,让我在另一片土地尽情地歌唱。
而我却误将这一切当成了她给我的机会,可以爱她的机会。
我爱苏莫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爱上的这个女人,竟有些情不自禁。韩东阳说的对,苏莫染身上有一种魅力,让你不自觉地想走进她的世界,想打开她的心。韩东阳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很是落寞,这一年来,他倒是和我常常在一块喝酒解闷。他也曾在酒醉的时候,说起当初放开她的后悔。
也许,从一开始,我们任何人都注定走不进这个女人的心,因为她紧闭了心房,只为了等一个人,一个她爱了十几年的男人。
“怎么不进去?”身侧传来周沛沛的声音,她依旧一袭短发,一脸清淡地妆容竟有几分像当年的苏莫染。
我苦笑,眼神淡淡地从院子里收回,涩然地说“你呢?你又为什么不进去?”
她说,自嘲地说起“我没脸见苏姐。”她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无奈地看向了我,我们相视一笑,唯有默默品尝自己亲手酿下的苦果。
谁也不会想到,在过去的一年里,我影迹在人群,浑浑噩噩地生活,竟和周沛沛成为了至交好友。也许是我们心里有同样的苦,我们都对同一个人有深深地歉疚,我们都曾因为自己的贪恋,而伤害了其他人,比如她,比如司南。
“你说,如果当初我们没有被林梓茕蛊惑,没有任由她摆布,做她的棋子去伤害苏姐该多好。”她说,带着懊悔。这一年,她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尽管韩东阳曾主动找到她,希望能兑现当初苏莫染承诺她的一切,包括新专辑和N先生的亲自谱曲。
可她淡淡笑着拒绝了,却再没有提起跳槽到晨光的事情。
也许,我能懂现在的她,她是在忏悔,和我一样,在深深地忏悔。
人可以有爱的权利,却不能借着爱的名义去伤害别人。我后悔,当林梓茕找到我,告诉我有办法能让苏莫染和司南彻底分开,能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一切的时候,没有拒绝,而是犹豫间答应了她,假装要跳槽到晨光。
因为她说,苏莫染是在乎我的,毕竟我是唯一一个可以在她身边呆了整整两年的男人。
我信了,或者该说我是太想得到苏莫染了。没有人知道,在英国的两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快乐的时光。有人说,一辈子的时间很长很长,我却说,有时候一瞬间,一天,一个月,一年都可以是一辈子。
那两年,单纯地学习,褪下了明星的光环,我和她在陌生的国度里相互依偎生活。她会因为我亲手做的一顿家常饭而欢喜感动,会因为我的闹脾气而生气。她会在天冷的时候让我记得加衣,在下雨的时候为我送伞。
伦敦的雨,总是断断续续,就在身旁的同学都在埋怨着古怪地天气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心底暗暗庆幸,而后带着满满地幸福等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直到有一天,她没有来……我的心因此而惴惴不安。
我赶到了她的住所,里面空无一人,所幸衣服和行李都安静地呆在原地。没有人能懂我那两年的恐惧,我总觉得这些时光都是我从别人那里借来的,而她,一旦将所有想通看透,整理清楚了就会离开,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她,从来不曾属于过我,才是最大的悲哀。
我亲手为她准备了晚餐,在厨房里想象她回来惊喜的表情,却没有想到等到的竟是她和那个男人一同回来。
我知道一切要结束了,可是,却是那么的舍不得。
我一直不喜欢司南,从来也不认为他能给她带来幸福和安全感,尽管现在的他真的很火,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直到,一年前那一天,如噩梦般的那一天,当他冲过来推开苏莫染,自己迎向那辆失控的车子时,眼神里那抹爱,是那么清晰,那么浓烈。他为了她甚至不惜放弃大好的演艺生涯,放弃炙手可热地人气,放弃了行走奔跑的权利。
我才知道,原来,他也是如此地爱着她,他和她之间,不管是爱是恨,是怨是分离,从来没有别人插足的余地,一点都没有。
“你说,他们会幸福下去么?一直幸福下去。”我开口幽幽地问,眼神里不经意将忧伤流露。我记得她说过,我的眼睛最让人觉得感伤。
“会的,一定会的。”周沛沛笑起,语气很轻却坚定地说道,因为经历过生活磨难地人,才有拥有幸福的资格。
忽然,从别院里蹦着跑出了一个约莫五六岁大光景的漂亮小丫头,长头发顺滑地披在肩膀上,一个粉色蝴蝶结头箍让她的小圆脸越发的可人讨喜起来。一身白色蓬蓬裙,俨然一副小花童的打扮。
她跌跌撞撞地朝我和周沛沛走来,然后站定在我俩跟前,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们半晌,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我看着周沛沛慌张地蹲下身去,翻开随身地大包,在里面一个劲地翻腾出了一个叮当猫地钥匙链,手忙脚乱地哄着小丫头。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周沛沛这个样子,竟有一种说不出地好看。
脑海里忽然想起苏莫染曾在小K家对我说过的话,那个时候,我因为回国后她的疏远和忽视而赌气,因为害怕失去而惶恐,甚至失控抱住了她。可她却一脸淡然地告诉我,她不会爱上我,也不会和我在一起,而我应该看看身边,也许有的人已经等你很久。
周沛沛会是那个等我许久的人么?可我明明是把她当作可以倾诉的好朋友,可现在心里的异样感觉又是什么?我的心忽然之间变得恍惚起来。
也许,我是应该到了放下的时候。即便那一份羁绊虽苦,却让人记忆犹新。我知道里面那个正在沉浸在幸福的女人,是真心把我当弟弟来看待疼爱的,而我……或者应该换一种方式留在她身边。
不能做她唯一的男人,就做她唯一的亲人,并没什么不好。司南,你若是敢欺负她,我一样会找你拼命,会保护她。
“宝贝,别哭了,你妈妈呢?姐姐带你去找妈妈。”
“我没有妈妈。”
“没有妈妈?那……你爸爸呢?”
“诺,他在里面,他不要我了,他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你爸爸是……”
“何言!”
和何言冷战已经有整整半月余了,这半个月我的日子,过的前所未有的晦涩。老苏来过安慰我,可她将司南带来了,现在的我,见不得任何人在我跟前炫耀幸福,哪怕那两个人还在闹别扭,但在我眼中,他们的心早已经紧紧捆绑在了一起,拆不散,分不开。
“老板娘,外面那个人,又来了。”服务生小弟,一脸胆怯地轻声对我说道,见我半晌没有回应,只能摸了摸脑袋,莫名其妙地走开。
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谁,我心知肚明。那一天,我们吵架,他终于将自己的过去说出来的那一天,我知道他也在,就在繁年对面的大树后面静静站了一宿。
可我却装作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有为自己找到一个理由去原谅这个欺骗我两年的男人。
老苏说何言是一个有故事,有过去的人。有时候,我真心佩服她,看人的眼光总是如此的独到和精准。也许这一切和她这些年的经历有关,她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反而羡慕我。
羡慕我?羡慕我什么呢?我不懂……几乎从小到大很多人都在羡慕我,羡慕我出生在一个富足的家庭,有一个疼我的父母,是世人口中衣食不缺的富二代;他们还说羡慕我的长相,不错的身材,还有那源源不断的桃花运;当然,他们更羡慕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三十而立的年纪,就拥有了自己的一切,房子、车子还有这间小有成就的咖啡铺子。
可我却一点也不羡慕自己,甚至,我常常在想,如果我现在一无所有,也不是什么白富美,也许我早已经遇到了自己的真爱,而非成为现在的大龄熟女。
其实我想过很多理由来原谅外面那个男人。但那些理由都太单薄,单薄到根本无法让我下决心。人说情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和坦白,他们还说如果冷战超过半个月,那么都会开始渐渐对对方失望起来。我想也许自己在等,在他对我失望,等他转身的那一刻……才会知道,自己对何言的爱,究竟有多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