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不懂,问韩东阳为什么。
韩东阳半晌才用低沉带着几许感慨地口吻告诉我,两年前,林梓茕爆出的丑闻的资料提供者,不是别人却是陈平。而韩东阳当时,只是以去留为选择逼了他一把,他就做了决定,没有太多的挣扎和纠结。
也许,从那条新生命的结束开始,陈平和林梓茕之间或者存在的感情也已经荡然无存了。一对因为目的而在一起的男女,也许离真正的幸福和相濡以沫也越发的遥远。爱,应该是这个世间最纯粹的东西,而非带着别有目的地色彩。
我抬头,想在刺目的阳光中寻找那一双曾经熟悉的眼眸。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那个女人的愤怒和绝望,一个最信任的枕边人的出卖和自私,怕是让她踏上这一步的最后一击……
对于如何掘地三尺将避而不见的周沛沛找出来,我想了很多法子。在给她永远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留了不下几十条的留言外,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去了原先公司为她租的小公寓里瞧了瞧,里面早已经人去楼空,很是寂静。
在那里,我仿佛还能看到那一年,我领着她走进小公寓里她的雀跃和欣喜,她的容易满足,仿佛也能看到我提着新鲜地草鱼上她家,亲手为她做了一道颇辣的酸菜鱼,我们吃的泪流满面、抱头痛哭的画面,很美,却也逐渐模糊。
对于周沛沛,我甚至想不出究竟问题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那条裂痕,导致现如今这个局面的原因,能让林梓茕抓住利用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也许韩东阳说的对,人要变,不过一个转念的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了还有一个人可能用最短的时间帮我将周沛沛找出来,只是两年前离开的时候,想要撇开的东西太多,而她的号码,我终没有留下。
在车里独自挣扎了许久,终是拨通了司南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一直没有人接,直到我想挂掉作罢的时候,一个带着些微喘气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是我……”
“我打扰到你工作了?”我问,才想起,我已经太久没有过这种跑通告,陪拍戏的工作,连时间观念都薄弱了起来。在英国的时光,无拘无束,那里没有什么金牌经纪人,没有争分夺秒,你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陌生面孔,而我甚至可以一个人坐在十字街头,看那车来车往,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司南说“没事,手机没放在身上而已。”顿了顿,他问“找我有什么事。”
“我需要司小北帮我一个忙,你能帮我联系到她么?”我有几分勉强地说道,我知道他们兄妹俩的关系并不好,就像小北说的,司南甚至不愿承认她是他的妹妹,还口是心非的说不认识,而当初我和司南的那一段过眼婚姻,也是出自那小姑娘报复的手笔。
司南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找他帮这么一个忙,在那边就连喘气的声音也渐渐缓了下来,他冷冷地说道“我和她不熟,你不是很本事么,自己托人找去。”
“司南!”我大声道“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故作冷淡,你明明就在乎这个妹妹的。小北两年前亲口告诉我,她上大学全部的花费全是你暗中支付的,而她并不恨你,只是受她母亲的恨影响罢了。我都已经原谅了她,你为什么就不能卸下面具呢?”
司南的声音冷冰,他说“苏莫染,不要把一切事情都想的太过简单。她的存在,时刻提醒我和我妈,父亲曾经的背叛,我不是崇高伟大的人,我没办法容忍这根刺在我司南的人生里。”
“我懂,我真的能懂!可是司南,那都是老一辈的纠葛了,为什么要将它们延续到我们,甚至下一辈身上。小北没有错,她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和出生。”我说,心里却忽而想起了另一个人来。司南也许不会相信,那种感觉,那种觉得天崩地裂,被背叛,被刺伤的感觉,我是真的能懂。
因为亲身经历,所以能够感同身受。
“够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挂了,导演在喊准备了。”司南决绝地说道,却在下一秒用几分尴尬关切地口吻继续说道“手上的伤口要注意,最好不要碰水,记得经常上点药水。凡事别太拼了,欠人家韩东阳的,也不必这么着不要命地还。”
丢下了这几句话后,司南直接掐断了电话,我的嘴角却因为某人那几句别扭的关心而微微扬起。
有一种直觉告诉我,很快,司小北就会来联系我的,因为那个男人,本就是一个口是心非、面冷心热的人。
他能关心我的伤口,还会让我凡事不要太拼,怎会忍心让我因为一个简单的电话号码而劳神奔波,四处求人。也许,他并不如他口中那样地恨司小北,有一种见血溶于水的东西,流窜在每一个这辈子注定纠缠的人中间,抹不去。
果然不出所料,二十分钟后,我的手机再度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有些激动兴奋地声音“苏姐,我听我哥说,你要见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一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我微微笑着,听着小姑娘的咋呼,忽然想起了圆圆来,这两人性子上倒还有那么些相像。但,一种过来人的经验告诉我,陈圆圆的世界远比司小北来的简单的多。
“你什么时候空?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当然,主要我还想找你帮忙。”我道,低头看了看腕间的手表,下午两点半。
“好啊,我随时都可以!”司小北大嗓门,旁边车子的嘈杂声都相形逊色。
“这样吧,半小时后,约在繁年咖啡馆内。”我说,想起了许久未见的老友,也到了该去见见她的时候了。不知道这个妮子近来可过的还好,在国外一切都好,就是寂寞的可怕。也许,正是因为害怕这样的寂寞和孤独,我才一次又一次地默许了周齐的靠近。
繁年门前,依旧寂静如常,有时候我觉得当初陪着那妮子选地址的时候,忒是好运,怎么就让我们两个涉世未深,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以一个不错的价格谈下了这么块风水宝地来。一转眼,这间咖啡馆子,已经开了好些年了。
门口迎客的小弟拉开门初见我的时候,欢迎两字刚出,光临则卡在了喉咙管里,他认出了我,一脸兴奋。“苏小姐,你回来了?”
我笑着点了点,扫视了一圈店里,却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问道“你们老板娘呢?”
“老板娘要傍晚才会来店里,最近她似乎有点忙。”小弟解释道,一边将我引到了固定位置处,一边微微笑着问道“还是冰拿铁?这两年,但凡有客人点冰拿铁,老板娘总要特别大方的多送人家两块小饼干,还一早嘱咐将最好的咖啡豆都藏起来,等着你回来呢。”
心里顿时一酸,眼泪一下就快要涌出来。
我强忍着冲小弟笑了笑,说了一句“麻烦你了”后,别开脸去,手里触及的是一切熟悉到骨子里的东西,感动依旧。
却原来啊,触动你泪点的不一定是大悲大喜,也可能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细节,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的挂念,已然足够。
司小北进来的时候,我正一个人安静地听着音乐,品着咖啡。
小丫头走路轻声轻脚地,站在我身后许久才轻轻地落座,我睁眼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眶泛红,就连鼻头也有些微的红肿。
我笑了,轻声说道“来了?怎么不喊我一声。”
司小北却说“苏姐,刚才的你,我好怕不是真的,一出声,你就消失不见了。你不知道,虽然当年你离开的时候,说不怪我,可我却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中。我总会想,如果两年前我没有被仇恨蒙蔽,没有冲动不计后果地发出那篇报道,也许你和我哥……”
我伸手招来服务生,为小姑娘点了一杯冰镇柠檬汁,而后告诉她“傻瓜,也许是我应该感谢你的,若不是你的那篇报道,我和司南不可能被逼着面对彼此,将之前的恩恩怨怨都清算干净,彼此都能得到解脱。”
“可是我知道这两年,我哥过的并不好。”司小北黯然地说道,小脸上的后悔尽显而出。
我忽略掉心底因为这句话而划过的苦涩,轻轻咳了一声,换了一种神色说道“先不说这些,今天约你来主要想找你帮个忙。”
“苏姐,你是指周齐的事?”
“周齐?周齐什么事?”我惊道。
“看来你还不知道,我们报社的记者昨天无意中拍到了周齐独自一个人在街头抽烟的图片。无声无息消失两年的电视剧小生时至今日却落寞现身,本是昨天连稿子都写好的大标题,今天不出意外是要上报纸头条的,但被我压了下来。”司小北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知道周齐其实这两年一直不在国内,而偏偏苏姐回国了,他也跟着出现,我想,这样的事实,不得不我怀疑苏姐你和周齐之间……”小姑娘的话说了一半,眼神里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我。
我的心一骇,因为司小北短短的几句话而心惊肉跳。原来昨晚周齐还是被拍到了,只是今天还能风平浪静着,不过是这位当年的菜鸟娱记,现如今在报社里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司小北因为一份愧疚而给我的喘口气的机会。
然而,很显然,她已经有所怀疑了。
忽然心里觉得很欣慰,欣慰自己当初见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鼓励她去挖掘背后的故事,而不是随波逐流地追求所谓的博眼球和销量。
“他这两年确实在英国进修,至于我们之间,不过是最普通的朋友关系,毕竟他跟了我好些年,有些感情是正常的不是?异国他乡不过偶尔相互有个照应罢了。”即便知道司小北并没有恶意,但我仍旧习惯性地在面对记者的时候,保持了几分警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