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如果他懂，就会知道，我在告诉他，因为这个新闻发布会，我很满足，很感动。可是，抱歉，我却要不起你为我这样的牺牲，所以，即便心里满满的感动，却依旧要故意气上一气他。

司南似乎不在意我的话，放下手臂，缓缓朝我走来，他说“原来苏莫染小姐如此念旧，我倒是第一次发现。”他走到了离我不过小半步的距离，停了下来，而后浅浅说道“那作为现在众所周知的我的前妻，苏大小姐，是不是也该搞清楚念旧的对象。这人都有先来后到之礼，在我看来，韩东阳，他迟到了不止一点。”

我的心微微波动，他的话就好像一抹淡淡的温情，让本来觉得阴霾一片的心里，透过一丝光亮来。不知怎的，眼前这个明明依旧冷酷着的一张脸，依旧冷嘲热讽说着话的男人，竟格外的迷人。

“苏莫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千万不要用这样充满着各种迷恋的眼神看一个正常的男人？”司南忽然伸出手，手心冰凉，覆上了我的眼睛，他说“特别是像我这样，曾经拥有你的男人。”

他的手掌很大，只留了些许的缝隙给我。缝隙里男人的目光难得温柔，带着淡淡的怜惜。耳旁忽然响起韩东阳的话，他说司南不让他告诉我的，他还说我过的太辛苦。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满足，别无所求。

你说爱有很多的方式，我也曾经历很多。可，有什么比一个男人默默愿意为你放弃一切来的珍贵呢？我没有想过，有一天，当一切曝光的时候，我和他，还可以这样冷静从容，带着微微的笑意在这里云淡风轻地开玩笑。

心里的那个想法越发笃定，眼眶却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我说“司南，有时候我还真恨你。”

司南的手微微颤动，僵硬地放了下来。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突然煞风景地冒出这么一句来。

他苦笑“是么？我还真不知道，你恨我。也对，你该恨我的，这段日子，我没给你过好脸色，就连林梓茕那件事，都先入为主的判了你的罪。”

他的脸色黯淡，我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双臂，趁着他晃神的瞬间，从腰际紧紧抱住了他。耳旁是这个我爱了整整一个曾经的男人有力的心跳，手里握着的是一份真实的情感。虽然此刻的我，无法清晰地知道这份情感是否与爱有关，还是不过是一对终于放下怨恨，放下执念的男女间最后的缱绻和在乎。

但我不在乎。没有人可以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我只知道这一刻，我抱着的男人，终于第一次愿意为我挺身而出。

司南微楞后，好像也懂了什么，长叹了一声后回抱了我。他说“苏莫染，如果你的恨，是这样的方式，我想我可能不介意你再多恨我几分。”

我笑起，握拳轻打了一记他的背，然后闷声说道“司南，我恨你。自从你出现后，我女强人的形象就毁于一旦。我，其实很多年没有流过眼泪了。”

“女强人？苏大经纪人，你确定现在你走出这个门，能有几个人还记得你是经纪人的事？”司南失笑说道。

诚然，苏莫染三个字在一夜之间成为家喻户晓的名字，而他们口中所了解的我，却不是我努力做了好些年的经纪人，而是司南的前妻，一个曾经和司南生活在一起的女人。我不想告诉这个男人，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甚至很失落。

没有谁不想自己真心付出努力的成果被认同，所谓一夜成名，好景不长，到头来不过转瞬即逝。那些莫名其妙得到的，虽然一开始可能给你带来乍然的惊喜，可久而久之，你会知道，有些喜悦和收获已然悄然变味。

就好像我挑艺人的标准一样。她可以没有出众的外形，但不能没有可以挖掘的潜质，她可以对这个圈子懵懂无知，但不能盲目前行不顾后果，她可以用三年，五年，甚至十年磨一剑才得到观众的认可，但不能轻言放弃怨天尤人。

“也许，我应该趁这个机会，接拍一部电影、电视剧什么的。”我苦涩地半开玩笑道“指不定还能一夜成名。”

司南轻笑起来，胸膛随之起伏。

“所以……”我说，眼神坚定“等下的新闻发布会，你这个已经有群众基础的偶像明星可不准来砸我场子，抢我饭碗。”

“苏莫染！”司南猛的抓住了我的手，将我从他怀中拉出距离，正好迫使彼此眼神直直对上。

“你说的对，从司小北的报道开始，我早已经不可能再重新做回那个苏大经纪人了。司南，因为你，我已经丢了一个铁饭碗了，所以……如果像你所说的，你不恨我了，甚至还有那么点在乎，就不要和我抢了。”我没心没肺笑着说，双手紧紧握拳，与他手间的力度一起深深刻在了身上。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关于新闻发布会，韩总那边已经有最周全的安排了，你不是向来最听他的话么？那么，苏莫染，你给我听好了，这一次，我允许你继续对那个男人恋恋不舍，继续依恋，继续听他的话，做该做的事。”司南说的时候，眼神里划过一抹痛，口气强硬到冷峻，到让人不由自主的悸动。

他太了解我，而我却也太懂他。十年的时间长河里，我们在回忆里慢慢开始了解彼此，虽然太晚，却终归是向对方踏出了第一步。

我没有反抗，只是笑笑点了点头说好。

在司南怀疑的目光里，我再度趴在了他的胸膛上，微微笑着闭上眼睛。

“喂……”我说，眼神迷蒙。“如果，因为我你没办法再被那么些个小姑娘众星捧月着，你将来还会不会恨我？”

司南蹙眉，显然对我这个问题很不高兴，他忽然伸手敲了一记我的额头“苏大小姐，在你眼里，我司南就是这么个记仇的人？”

我笑着点头，泪终止不住落下。

司南，请原谅我最后一次的任性和倔强。这是我该付出的代价，关于成长的代价，关于学会爱的代价，所以我不后悔，心甘情愿。

门前忽然传来敲门声，我赶忙和司南分开，别开脸去擦干眼角的泪痕。

来人是文茜，她的表情很是尴尬，却带着些许的震惊，好像有些事想不通。她说“那个，抱歉打扰了。司南，你的手机响了好几回了，号码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还有，韩总让我告诉二位，新闻发布会已经全部准备就绪，请两位聊好后马上下来。”

司南淡淡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别扭的我，勾了勾嘴角走了出去。

文茜对我说“对了，韩总特别交代，请苏姐整理清楚后，最好画个淡妆下来，毕竟等下有很多镜头要面对。”

我心底一怔，无奈笑起，韩东阳总是最懂我的那个人，就连我会掉眼泪也早早猜到了。

我淡淡笑道“好，替我转告韩总，我马上就下去。”

彼时的我，不会知道，那个拥抱，会成为我和司南之间最后的纠缠，犹在满心的感动中做好了义无反顾且决然的准备。

化妆，淡淡地眼影遮盖去了曾经微红的眼眸，高跟鞋踏出了属于自己的旋律。我站在电梯里，看着变换的数字，忽然不再恐惧和害怕，因为我知道，他在，他一直会在。十年前他在，十年后亦然。

然，这一次我却错了。

那是我踏进这个圈子里见过阵仗最大的发布会，几乎汇集了全城所有的大小媒体。我独自坐在那里，眼前白光一片，闪个不停，心里怀揣着最后的希望看着新闻厅入口那扇紧闭的大门。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在下一秒，司南能推开那扇门，像所有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一样，带着冷静锋利的眼神、从容淡然的微笑朝我走来。可他，终没有来，没有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上，没有任何交代，没有声息地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苏小姐，能和我们说说当初你和司南是怎么认识的吗？你们怎么会在认识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突然匆匆结婚？”

“苏小姐，你认为司南是真的爱你吗？据资料显示，那个时候，你们家和司家之间存在明显的差距，而有意思的是，就在司南和你离婚的第二年，苏家风雨飘摇中轰然倒塌，而司家却重新东山再起！”

“司南为什么会选择你，苏小姐，你觉得你自己吸引他的地方在哪里？”

“苏小姐，司南为什么会和你离婚？听说你们的这段婚姻维持了不到半年时间，我们都很想知道，那篇报道中有多少内容是真实的！”

“司南是你的初恋么？还是你是他的初恋？你们闪电结婚，到底是因为政治联姻还是真的彼此相爱？”

我在舞台中央，如坐针毡。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哪怕我曾以为自己其实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可以坦然，可以不在乎，可以无所谓的。

韩东阳似乎见我的脸色不对劲，当下决定临时取消新闻发布会。他走上台来抢过我手里瑟瑟发抖握着的话筒，一脸严肃地说道“各位不好意思，今天新闻发布会出了一些特殊情况，不得不提前结束。我们会另外找时间就此事做进一步的说明，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百忙之中前来，抱歉，但请给当事人一些缓冲的空间，一点起码的尊重。”

韩东阳一只手暗暗握住了台下我的，我才勉强镇定了几许下来。可我们没有想到，他这一举动却让现场的娱记们情绪激化，随之扑面而来的问题也越发尖锐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