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亮起来的,当宝爷的意识从睡梦中回到人间时,背正踏踏实实的抵着柔软的被褥,充斥于呼吸间的是满满的荷香味。一种从不曾有过的舒适与安心正俘虏初醒时紧张的心。与之前四年醒来就会闻到的冰冷的血腥与草药味道不同,亦于在那之前的感受截然不同。
这是哪里呢?
宝爷缓缓睁开眼,一顶水墨了一池青荷的纱罗帐随着晨风泛着柔和的波浪。
“醒了!”兴奋的、清脆的、悦耳的声音在耳边简短的结了尾音时,宝爷的面前噌的浮现出一张大脸,睁着一双超大的眼睛搁在宝爷的正上方,凑得很近很近。
近得令宝爷能感觉到贴着胳膊的高于体温的温度和绵软,以及吹拂在呼吸间的荷香。
心猛的跳了一下,宝爷默默的回应着皓雅瞪视,不动声色的冷漠下是被吓了一大跳的惊赫!
“啊!明明在聊天的嘛,在聊天的,怎么会睡着了呢!而且……还是和宝爷你……要死了啦!”
“和我怎么了?”宝爷抬腿,习惯性的将脚踩在床柱上,在眼神中刷上了一层奇怪与疑问。
“嗷嗷!人家是凌王爷的人嘛,这下怎么交待啊!”皓雅半真半假的翻着白眼,身子却一动也不动的,就悬在宝爷上方。
“交待?”宝爷上下打量了她的脸几眼,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必要交待:“不必和我强调你是被郡主买给凌王爷的……”
“可是……”皓雅依然在看着宝爷,依然一动也没有动,不过怎么看那张脸上都写着不自在。
“我能问个问题吗?”宝爷狐疑的、小心的道。
“嗯!”皓雅有气无力的垂下头,只是垂下的角度有限,还是能够看到她那半张粉嫩嫩的脸,虽然是过了一个晚上,却不见有憔悴之色。
“离我远一点。”
皓雅抬头瞪着宝爷,她听错了吧?问题不应该是有疑问感的吗?为什么宝爷嘴里吐出来的问题,冷冰冰的像是在命令?
“我……”
“听不懂?”宝爷看着皓雅的模样,一如皓雅初次看到宝爷时。不知是为什么,她会被一株老树吸引住,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当时那棵树几乎就和床生长在一起了呀!存在感那样的微弱,她还是注意到了宝爷。双颊温热得很,既是因为被迫与宝爷对视,亦是因为某种本能吧。可是,到底是什么,皓雅只是本能的感觉得到,却分辨不清。
“听得懂啦,可是……真的不是我不想离开,而是……”要死,皓雅移开目光,对着空气翻白眼。
宝爷眉心一紧,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胳膊正将皓雅牢牢禁锢在臂弯里,左手正扣紧了她的腰,令她除了能抬起半个身体将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之外,几乎动弹不得。
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宝爷连忙松开手。松手的同时将头拧到了那纱帐里侧。
粉白的墙皮被水墨的荷枝隔离在视线之外,恰到好处的碧绿莲心随风荡漾,似乎也吹进了心里。
皓雅轻盈的几乎听不到声音的在地毯上移动,宝爷不由自主的在脑袋里描摩着她的表情、行动,冒出一个个赞扬她灵巧、身轻如燕等的念头,但未等这些念头伏下去、趴结实,就听到哐啷啷怪异的敲盆声……宝爷也忍不住翻白眼,心说,就是禁不住夸啊!
皓雅小心的看了一眼依然看着床里侧没有动的宝爷,抱起衣服走到了更衣用的屏风后面,悉碎的换着身上的衣服。
虽说她是**出身的姑娘,可是被别人抱在怀里躺在一张床上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其实,她除了有些羞涩之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醒来就看到宝爷那宁寂的睡脸。一样是安安静静的,一样是老树般的感觉,可是那么看着、看着,就是觉得不同。
是不是,醒着的宝爷总有种淡得几乎察觉不到却从不能令人忽略的嘲讽?
当皓雅想到它,就突然用力揉揉自己的双颊,凌寒殇那张修罗再世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居然会令她感到沮丧。
而宝爷听着皓雅自以为轻手轻脚其实声音巨大到无法忽略的更衣声,努力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发生过什么呢?叫她一起聊聊天,意在放松她的情绪,探听一下她所了解的小镇、来仪客栈甚至是这座听凤阁。
结果,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甚至连聊了些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下,真的要死了……宝爷突然发现天色大白,而自己正躺在听凤阁的皓雅的床上,不禁奋力挺了挺脖子。不过,挺了一半时,又意识到了什么,松了半口气的结果是脑袋又回到了松软的枕头上。
“这……是我要的么?”
宝爷轻声呢喃,再次打量着充满荷香的房间,残余的脂粉气息还萦绕在空气里。刚刚皓雅推开的轩窗正对着那一日被赞为贵族才能去的饭馆的幡上,没有褪尽的红霞艳艳的,写满了窗纸,泛着淡淡的金。这是一种很漂亮的颜色,会令宝爷想到皇城里那些迎春花,满枝透着金蕊的红艳,空气中就会有甜香味。莫名的,迎春花被抹煞了……若是能回到京城,回到家,那就把迎春花全换上荷花好了,夏天还有莲子和荷藕可以吃呢,一道荷香鸡也许能令皓雅开怀吧。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看到皓雅重新出现时被清扫得一干二净。
宝爷狐疑的半眯起眼睛,打量着皓雅那红透的脸蛋和瞪得格外大的双眼,莫名心里烦躁。
“没有什么事发生,别像我欺负了你似的。”脚蹬了下床柱,宝爷慢腾腾的坐起:“回去吧。”
“回,回哪?”皓雅愣愣的问。
“来仪客栈。”宝爷瞟了她一眼,起身就走。
皓雅眨眨眼,转身跟上:“宝,宝爷,等等我。”
第一次,她知道,原来一株千年老树移动速度有时也会快得教人追不上的!
刻意绕着小镇走了一圈,宝爷才觉得自己淡定了下来,这才缓缓踱回客栈,从始至终皓雅都牢牢的盯着宝爷,跟着移动她的身体,不论宝爷向哪里走。居然丝毫觉得自己逛完了整个小镇被无数的人好奇的看来看去,指指点点。
直到宝爷抱着盘子坐下来,而自己面前蓦的出现了凌寒殇。
被那张阴黑的脸上一双不爽的眼睛瞟了一眼,皓雅才像魂飞回了自己身上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想不起来了。
“好饿好饿!”皓雅可怜兮兮的看着凌寒殇,像受惊的兔子般趴在桌边,只露出两只眼睛:“郡主把我买给你,是为了瞪着我,让我吃不下饭饭,以实现饿死我省钱的目的的么?”
凌寒殇移离目光,而柱子已将早饭麻利儿的端上来。
就听得皓雅“嗷嗷”两声,人已坐在桌边开始扒饭了。
“散步去了。”
“宝爷出去散步,真难得。”
“是你让我跟着她的。”下巴一抬冲着皓雅,宝爷的眼里写满了无奈。
“散步的话……那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如果她被人看了一路算新鲜事的话!”
“哦!”凌寒殇喝了一口水,看来管闲事的人真的很多呢。至少没有把尸体留到太阳升起来。
宝爷缓缓嚼着点心,刻意的打量着凌寒殇的漫不经心,莫名心里又升起了烦躁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