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长子的事情尘埃落定,文滢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道:“老大的事情我们也就只能做到这里了,等老大媳妇进门以后,就算完了。倒是老二,你想过进学的事儿么?”
其实文璇现在就参加科举,对文瑜也是一种压力。无论是进士科还是明算科明经科,如果文璇考中了,只怕自己得不到什么好官职不说,还会分走文瑜的资源。如此一来,兄弟两人都借不到足够的力,将来就难了。
大太太也是知道这里头的难处的,见文璇沉吟,马上接口道:“老爷,自打妾身管家一来,也多亏了这孩子在帮我。妾身想着,是不是让这孩子再帮妾身一段时日,等老二媳妇进门以后,再让这孩子参加科考。妾身无能,撑不起这个家,如果没有老二帮着妾身打理外面的事情,只怕早就不知道便宜了哪个了。”
文滢一愣,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自己的长子次子,叹了口气。
这两个孩子的年纪也太接近了。加上长子起来得晚,少不得委屈一下次子了。
文璇见父亲望向自己,便道:“父亲,其实,儿子心里有点不服气,为什么二房三房的堂兄弟们都可以走进士科,而儿子们就只能走明算科明经科么?儿子想试一试,如果真的不成,那儿子就死了这份心,走明算科也来得及。”
文滢深深地看了这个儿子一眼,道:“罢了,你有这个心气儿也好。至于家里的事情,你也不能放松。做官就是从庶务实务开始的。现在多练练,将来你升起来也快些。倒是老三,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贪玩了。从明儿起,你就去家学读书吧。让你太太给你安排一辆车子和小厮随从,可不许偷懒。”
文瑜文璇文瑾三兄弟都起身应了。
家学不比其他,可是文氏一族的未来,即便是文家之前乱得不得了,可是家学在老族长的照料下还是相当不错的。三太太贺氏能够跟自家请的先生勾结,给大房添堵,却无法干涉家学里面的事情。
文瑾去家学,也算是一条路。
文珺笑嘻嘻地道:“父亲父亲,女儿明儿个也要开始上学了呢。”
文滢一愣,大太太赶紧解释给丈夫听:“老太太一心想寻访一个好嬷嬷,这不,找了这几年,总算请到了这位谢嬷嬷。”
文滢道:“这样也好。虽然是女孩子家,可是女孩子也有女孩子该学的东西。这两个孩子继续耽搁下去,我都要发愁了。”
“可是琌丫头还在守孝。”
“琌丫头已经守了一年多了,剩下的也没几个月,迟一点倒是不妨的。三房如今倒是偃旗息鼓了,我倒是担心二弟和弟妹。”
大太太道:“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作为文家的正经爵爷,虽然混了一点,大老爷可不是真的糊涂:“二弟一直没有补上缺,我看着他自己都有些焦躁了。再这样下去,就是二弟自己不说什么,二弟妹必然会有话。而且,二弟一直没有补上缺的话,下面的侄儿们也不好说亲事呢。”
大太太连连点头。二太太的变化,她也发现了。
文珺和文琌相视一笑,低下头不说话。
文瑜想了想,还是道:“父亲,要不要去求求殷大人?我记得殷大人曾经是二叔的房师,作为学生,偶尔拜见一下老师也是应当的。儿子记得殷大人的寿辰就在下个月。”
真真柳暗花明。
更难得的是,这样一来,文家人就有了上殷家的最好的理由。
要知道,殷大人的女儿是文滢的媵,虽然名分上是侧妻,可是到底不是正妻。就是殷家人上门了,在没有公事的情况下,也只能以文滢侧妻的娘家人的身份上门,进门以后不能坐正堂只能坐偏厅。文家人举办寿辰,也不能让殷家人上主席,甚至连正院都不能进。
以殷家人的官位职位和在朝中的影响力来说,用这种礼仪招待殷家人,那根本是把人往死里得罪。
如果将重心放在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上,文滢就能够堂堂正正地将殷家人请入正堂,以贵宾的礼仪招待对方了。
想到这一层,大老爷和大太太都喜笑颜开。谁都不会拒绝一门强大的姻亲的。而身边明明就有一门强力的姻亲,却因为种种缘故使不上力,那无疑是一件让人郁闷的事儿。
现在,能够堂堂正正地往来,能够借到这门姻亲的力,那无疑是一件好事儿。
大老爷文滢立即丢下手里可以放下的事情,全力为殷大人的寿辰忙碌了,就连文珺也被要求做几样拿得出手的针线来。
文珺从来就没有学过正经的针线,之前就是做过一点,也不过是跟自己屋里的丫头们学了几个常用的络子花样罢了。哪里是可以用来作寿礼的?
文珠要照顾女儿,没时间教导她。文琌呢,三四岁的时候就没了生母,她的亲外祖母又是拿她当宠物养的。就是诗文之类的还是她自己看书自己自学的呢,更不要说这针线活了。她也没有正经地学过女红,只是一年做一两个荷包,再打几个络子而已。还真的拿不出手。
这样的情况下,文珺别无他法,只有低头向谢嬷嬷请教了。
这还没有正经上课呢,这学生就求上门来,求教的又是正经的女红,谢嬷嬷哪里会不尽心的?
文珺来求教谢嬷嬷的第一天,谢嬷嬷就展示了一下自己缝制衣物的本事。
原来作为一个宫女,能够留给自己的时间是很少的。可是这宫里的针线房也是看碟下菜的,就是上面的主子,如果不得宠的,还要看她们的脸色,更不要说宫女们了。所以,宫女们,无论是上头的嬷嬷和管事姑姑们,还是下面的小宫女们,这衣物什么的,都是能自己做就自己做的。至少,自己做的话,这衣料子不会被克扣许多。如果有些身份的,做完一件衣裳,这衣料能有些富余。
谢嬷嬷就是如此。她的女红就是在这日复一日地宫廷生活中练出来的。
现在文珺向她请教,她当然高兴。毕竟这是一位靠自己的本事成为县君的小主子,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再往上走。只要自己伺候得好了,说不定自己的后半生就要着落在这位身上。
抱着这样的主意,谢嬷嬷当然愿意倾囊相授了。
但是,要让文珺完全听自己的,这就需要技巧。所以,谢嬷嬷展示了一番自己在女红上的本事。刺绣什么的,那是需要耐心的,但是缝缝补补的,只需要手熟就够了。但是这种手熟,也是需要日积月累的。
当谢嬷嬷展示给文珺看的时候,文珺已经看傻了。
谢嬷嬷不是左撇子,可是谢嬷嬷偏偏是用右手拿的针。刚开始的谢嬷嬷是放慢的动作的,文珺清清楚楚地看到,谢嬷嬷将布匹对齐之后,两手将布绷直绷平,然后左手的拇指推下,将针垂直刺入布匹,等针尖已经过去的时候,又弯起手腕,左手食指将针又垂直于布匹、顶了起来,之后,又是用拇指推下。如此反复,一小段的布就缝合起来了。
十余针之后,谢嬷嬷就用上了自己惯常用的速度,只见那一枚小小的银针,化作了一道银光,又像是一条灵蛇,几下飞舞之后,那三尺有余的两块布,就那么被缝合在了一起。
谢嬷嬷将自己上好腰的那条裙子展现给文珺看的时候,文珺已经傻在那里了,直到谢嬷嬷轻轻地推她,她才反应过来。
“嬷嬷,你为什么不用右手反而左手呢?不是右手更灵活么?”
谢嬷嬷笑道:“就是因为左手没有右手那么灵活,才用左手进行这种缝缝补补的活计啊。因为左手不那么灵活,所以这针脚才会更容易细密匀净。如果用了右手,就要花更大的力气去控制布匹。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在宫里事情很多,如果事事都用右手的话,右手是吃不消的。用左手做这个,这右手就能够得到休息,第二天才能够更好地做事。”
说着,谢嬷嬷就拿了一块布,还有一根穿好的针,让文珺试着缝补。文珺用的也是左手,结果,那布上留下的痕迹就像一只蜈蚣在爬,文珺还被针扎了好几下,都出了血了。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回生两回熟的。
文珺很快就发现,用左手居然比右手更加不容易被针扎到,并且,样子也渐渐地好看起来了。紧接着,这速度也上来了。
大概文珺天生就有一点做针线的天分吧,文琌跟她一起学的,年龄还比她大一点,居然还没有她学的快。很快,文珺就能够将两块布似模似样地缝合好,速度快不说,这针脚还非常地细密。那个时候,文琌才刚刚能够在谢嬷嬷规定的时间内把一定大小的两块布缝合起来,而且这针脚还非常粗糙。
这让文珺充满了成就感。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谢嬷嬷教给她的办法,大概目前她只能用来缝制夏天的衣裳。因为她的力气太小了,有些缎子还好,有些格外厚重的冬天的衣料,就是将针扎下去都非常费力,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她的力气太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