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戈和玛利亚刚开始的时候,正在文珺的屋子里面把玩博古架上面的各色东西呢。
文珺这样的脾气,注定了她不会拿非常贵重的东西出来装饰房舍。所以,除了姑娘们的份例,还有长辈们给的那几样东西之外,其余的,都是竹编的、泥塑的小玩意儿,虽然看起来雅而不俗,可是终究都是一些几个铜板的玩意儿。
如果不是有客人在,只怕老太太又要开口了。
这种玩意儿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放在博古架上,还一放这么多件,实在是太丢人了!
玛戈和玛利亚只看了一会儿,就被老太太等人的对话给吸引住了。这个时候的玛戈还不知道中国人还有一个讲究,就是食不言寝不语。贵族之家,吃饭的时候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只有那些下等人才会在饭桌上聊天、谈事情。
玛戈不懂这些,所以,她堂而皇之地拉着文珺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得有些不明白?”
文珺一愣,继而笑道:“这里面是有很大的原因啦。既然你想知道,等你挑好了地方,我再慢慢地说与你听如何?”
玛戈点点头,这才在侍女的服侍下,吃起了席面上的各种点心、菜肴。等吃了饭,漱口盥手之后,大家都坐下来用茶,大太太就看见玛戈和玛利亚两个一口吃完了杯子里面的茶,然后翻来覆去地拿着那个小小的杯子看。
大太太见众人没有注意,便对女儿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把这里家具摆设都换了?”
文珺道:“这园子里面数女儿的屋子最大,老太太不来女儿这里,还能去别的地方不成?表姐守孝,肯定是不成的。四姐姐那里病气重,琌姐姐哪里屋子小。桃花坞那里是大,可是位置也偏了些,清芳阁小,玲珑阁更小,可不是只有女儿这里了?”
这母女两个窃窃私语的样子,正好被老太太看见了。当下,老太太就道:“你们母女两个在说什么体己话呢?说出来听听,我们也乐呵乐呵。”
文珺笑道:“太太方才问孙女儿呢,什么时候这屋里改了摆设,孙女儿就跟太太说,其实啊,孙女儿早就看中了库房里的那套紫檀家具了,却偏偏一直没有机会。幸运的是,今年老太太来了这后花园里宴客,数来数去,似乎也只有孙女儿这里摆得下这么大的一张圆桌子。所以,孙女儿就乘机磨着嫂嫂,换了屋里的家具。”
老太太指着文珺道:“你这个丫头,也太会算计了一点。;老婆子难得宴一次客,你就乘机捞好处,真是该打。”
小文曲氏道:“看老太太说的,现在嘴里说着侄女儿有多少、多少讨厌,多少、多少该打,等七丫头真的受罚了,老太太又要心疼了。”
老太太道:“可不是,这孩子啊,嘴巴厉害,人也厉害,就这么一点点大的人,已经跟我折腾了几回了?叫我疼也不是恼也不是,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小文曲氏道:“看老太太说的,老太太还不是将这孩子疼到了心眼儿里,才说得出这样的话儿来?可怜我们,已经老了,不新鲜不漂亮了,比不得这些娇嫩的女孩子了。”
大太太一听,忍不住道:“哎呦呦,这酸得掉牙的话儿,也亏得你说得出来!到底人老珠黄的人是哪个?娇嫩的又是哪个?老太太,媳妇儿可是连着两次委屈了。”
老太太笑道:“嗯,大太太这话听着的确有些像吃不到葡萄的狐狸,还有老三家的,说这样的话来,也难怪你嫂子会吃醋。”
王沈氏道:“这也是老太太的慈悲,故而这些儿媳孙媳们都当老太太是亲生母亲亲祖母一般孝顺呢。”
文琚在边上道:“那姨太太日后对自己的儿媳妇孙媳妇儿可会一样慈和?”
不等王沈氏接口,老太太就皱眉了,二太太在边上道:“你这孩子,这时你该问的么?你姨妈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娶一房贤妻,然后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的。”
老太太道:“六丫头倒是一个心善的。”
顿了一顿,又道:“今儿个虽然是宴客,可是好歹她姑母走了没多久,家里也不好听戏吃酒,要不,我们挨个儿说个笑话吧。如果这席上有一个人没有笑,那么久算这个人输,输的人,要么当众吟诗一首,当然,唱歌也可以。”
没想到,文瑶这个亲孙女第一个开口反对:“老太太,光说笑话儿,未免有些无趣,要不这样,我们都先说一个故事,这席面上没有人被吓到,那么说故事的人,就必须说一个笑话。说笑话不成,再来唱歌。”
文瑶的话还没有完,老太太就先笑起来了,道:“罢了,罢了,看你们姐妹的样子,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不过,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从你们这些小姑娘们开始。”
在姐妹们之中,文珺的身份自然是最高的,自然是由她来开口。
只见文珺想了想,道:“这是赶考的兄弟两个,在他们的故乡,都是少有的神童,早早地就中了举人。他们也不是那种不知事的人,所以早早地进京,寄居在一家旅店里面,为了来年的春闱做准备。当然,因为提早的时间过多,兄弟两个手里的盘缠也不多,自然也就需要出去做事给自己挣点盘缠。这天,天色已经很晚了,弟弟才回到旅店,结果,他哥哥还没有回来。弟弟已经很累很累了,就用冷水洗了洗,胡乱收拾了一下就睡了。可是这第二天第三天,这哥哥依旧没有回来。做弟弟的也着急了,就再旅店老板的帮助下,去官府报了案。也就是在这天晚上,弟弟准备关门就寝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的后背被拍了一下。”
文瑶道:“是他哥哥回来了?”
文珺摇摇头,道:“当弟弟转身的时候,他的身后并没有人。弟弟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所以也不太在意,酒上床睡觉了。奇怪的是,第二个晚上,弟弟再次关门的时候,又觉得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背,可是转身去看的时候,依旧没有人。”
文琚道:“那是有东西在房梁上?”
文珺摇摇头,道:“没有,弟弟马上就抬头了,可上面什么都没有。他还叫旅店的伙计爬上去看过了,结果也一样。”
文琚道:“然后呢?”
文珺道:“接下来,第三个晚上、第四个晚上、第五个晚上,都是如此。弟弟觉得很奇怪,决定这天晚上他不睡了,熬夜攻读。说也奇怪,这天晚上就没有人来拍他的背了。他很高兴,就决定第二天也熬夜读书。可是,就再这天晚上,外面起了大风,将他的笔吹落在地上了,然后他弯腰去捡,就这么侧了一下脸……”
文琌颤抖着道:“然后呢?”
文珺道:“他哥哥就躺在他的床下。他马上大叫起来,旅店的老板和伙计都冲了进来,一看,他哥哥已经死了。”
屋里人都大叫起来。
王沈氏道:“我说你们的故事不过是书上的奇闻轶事,却没有想到是这等可怕的事情。都不要再说了,怪吓人的。”
文琚道:“然后呢,官府怎么说?”
文珺想了想,道:“官府后来就把弟弟给抓了去,说是他害了他哥哥。因为他们两个的盘缠不多,就只能够一个人使唤,弟弟想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读书,故而杀了哥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理由便是,哥哥失踪以前,弟弟每天都工作得很晚才回来,根本就没有时间读书,可是哥哥死了以后,弟弟除了头两天找了找哥哥,后来就天天在旅店读书,没有再出去工作了。”
王雪雯道:“可是,如果是冤案呢?不是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么?既然这个弟弟一连五六天斗遇见了稀奇事儿,都没有被吓破了胆,可见也不一定是他做的啊。”
文珺道:“他哥哥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既然发现哥哥躺在床底下,一般人会怎么做?当然是将哥哥从床底下先挪出来,安置好,然后去请大夫啊。而他的反应居然是尖叫,可见是知道自己的哥哥出事儿了的。既然他已经确定哥哥出事儿了,可是他为何又要报官呢?”
文琚道:“那天,这个弟弟是很晚才回来的,可是他哥哥却没有回来。也就是说,他在外面杀了他哥哥,故而弄得很晚么?”
文珺道:“没有错儿。这才是冤鬼索命呢。”
老太太道:“七丫头,你哪里听来的这等稀奇古怪的故事,真真吓人呢。罚你吃一杯酒。”
文珺低头应了。
玛戈和她的嫂子已经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了。如此邪恶的故事,怎么叫她们不害怕?
传播这样的故事的人真该下地狱。
玛戈很想这样说,可是她的牙齿咯咯作响,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来,更不要说正常地说话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