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北域使臣向拓国国主提出辞行,国主欣然应允。
满朝的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是据说国主已经答应了北域王朝求婚的要求,今日就要宣布吗?怎么北域朝的使臣和国主对此丝毫不提。难道只是坊间谣言。几个准备为了留下郡主而以死相谏的大臣更是松了口气。大臣们都心照不宣:拓国可以无君,却不可无郡主。
内廷,谭夫人气得几欲吐血,陈总管急得踱来踱去。眼看就可以送走萧盏这个眼中钉,结果在这最后关头……
郡主府里乐意融融。
萧盏坐在屋顶,双手托着脸,白熙如凝着寒雾的眸,神色沉重的样子在眼前一遍遍浮现,挥之不去。
“郡主,”碧喜轻巧地跃上屋顶,端着珍珠翡翠糕和香茶,“呀,您不用担心了,碧喜已经打听过了,今天早朝的时候,国主压根儿就没提赐婚的事儿,北域使臣一行也请了辞,明日便回国了。现在郡主可以放心享用点心了吧。”
“碧喜丫头,你说白熙会不会被北域朝皇帝惩罚?”萧盏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应该会吧,毕竟搞砸了差事。”
“那我岂不是连累他了?如果北域皇帝把他贬官流放,那可怎么办?”
“原来郡主茶饭不思,是因为担心白……白将军。”
“碧喜丫头,你当时有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表情。我总觉得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碧喜没有在意。碧喜只知道,郡主是绝对绝对不可以嫁给北域朝四殿下的。郡主昨日分析得很有道理呀,不是连白……白将军都被郡主说服了吗。”
“也罢。碧喜丫头,你先下去。我想一个人再呆会儿,替我吩咐下人,今日一律不会客。”
碧喜担忧地看了看萧盏,终于还是一言不发地退下。
“白熙,白熙,希望萧盏没有连累到你。”萧盏喃喃。
“北域使臣一行都离开左都了?”碧喜一回府,萧盏便问道。
“嗯,已经走了有半个多时辰了。”碧喜肯定地答。
萧盏没多问,擦拭着叠影剑。
叠影剑的寒仞泛着清凉的光。
“碧喜还没见过郡主用剑呢。”碧喜随口说道。
“常年在宫中府里,凡是哪用得了我亲自出手。”
“也是。这可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福分呢。”
“北域王朝与拓国的一战迟早会来。我身为拓国的郡主,他是北域王朝的大将军,若是战场上见了,我定不会留情。”萧盏说,不知道是在告诉碧喜,还是自言自语。
“郡主说得是,”碧喜稍加犹豫,说,“白将军留了张字条给您。”
“字条?”萧盏接过字条。
从此陌路
“从此陌路,什么意思?是叫我不要多想吗?”萧盏觉得很委屈,用力把字条攥在手心中,“碧喜丫头,我想回房歇会儿。任何人不得打扰。”
萧盏躺在床上,遏制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渗出。
碧喜不知道字条的内容,但萧盏的脸色瞬变着实令人担心,暗道,只怕郡主更放不下了。
傍晚再见到萧盏时,萧盏已经神色如常,碧喜松了口气,毕竟郡主是个知道轻重的人。
日子平淡如水。
萧盏变得越发沉静内敛,时常一个人呆呆地想心事。
碧喜瞧得心酸,却又无计可施。
“郡主,外面有人求见。”
“谁呀?”萧盏心不在焉地应道。
“一位姓仲的先生,自称是郡主的故交。”
“请吧。”
“公子他下狱了,”来人一见到萧盏,便将身跪下。
“你家公子?”萧盏有些奇怪地盯着这个面黄肤皱的人。
来人卸去面容的伪装。
“你是仲仪?”萧盏惊讶得睁大了眼。
“我家公子白熙,想必郡主应该还记得吧。”仲仪两腮略陷,一脸倦容。
萧盏无奈地叹口气,“您进来说。”
入了前厅。
碧喜奉上普洱茶。
仲仪看看碧喜,用眼神向萧盏示意。
“碧喜是我的心腹丫头,不碍事的。先生有话不妨直言。”
仲仪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说,“郡主可知道北域王朝为何遣我家公子为使?”
“恕我直言,白将军近年来西却澜国,北抵琅郡。今次来拓国,名为求婚,增进两国情谊,实则是打压拓国。北域王朝四殿下残暴乖戾天下皆知,拓国人如果连唯一的郡主都保全不了,今后有何面目立于天下。北域王朝派将军来难道不是有威逼之意吗?”
“郡主果然冰雪聪明,不过还有一点,郡主大概没有料到。”
“请先生赐教。”
“公子屡立战功,在北域王室有功高盖主之嫌。北域皇帝想限制公子的势力,却一直苦无借口。出使拓国,正是某些佞臣给北域皇帝献的妙计。谁都知道拓国国主和郡主您兄妹情深,且郡主在拓国深得民心。再者,以拓国目前的实力,也不用太忌惮北域王朝。公子此次出使,难有胜算。北域皇帝一心盘算的正是公子出使失败,再以此为借口,削兵权,打下狱。”
“北域皇帝这么做就不怕百姓说他枉害贤良吗?”
“北域皇帝四处派人散播谣言,说公子此番出使拓国,被拓国郡主的美色迷惑,与拓国国主定下了盟约,欲里应外合占领北域王朝。说公子是个卖国求荣的人。”
萧盏拧蛾眉。
“现在只有郡主能救先生。”
碧喜紧张地看着萧盏,祈祷郡主千万不要冲动。
“先生认为萧盏该如何做?”
“在下恳请郡主答应北域王朝的求婚。待郡主嫁给北域王朝的四殿下,一切谣言将不攻自破。”
“白将军一下狱,拓国郡主便舍身相救,岂不是会更显得有私。”
“这一点,在下已与在朝中与公子交好的几位大人商量过。先前的出使失利可归于澜国的阴谋。澜国为了阻止北域王朝与拓国结盟,对郡主下毒,威胁郡主拒绝求婚。公子和郡主联合演戏,假意和亲失败,正是为了挫败澜国的诡计。现在郡主身上的毒已解,婚事自然可以进行。”
“仲先生不愧是白将军的心腹幕僚。不过先生以为,救了白将军,于拓国有何好处。白将军用兵如神,他存在一日,拓国便一日不安。”
仲仪一怔,“难道郡主不知道先生到底是因何下狱?若非为了郡主,公子何以放弃拓国国主答应赐婚的手诏,甘愿回朝遭受牢狱之苦。可怜公子还再三叮嘱在下万万不可来为难郡主。哈,痴心错付,痴心错付啊。在下对郡主多有打扰,就此赔罪,请郡主继续享受您的富贵荣华,仲仪还得回朝为公子申冤,告辞。”
仲仪也不行礼,径自大步离开郡主府。
碧喜松了口气,却忽见萧盏脸色瞬间失了血色,“郡主,您怎么了?”
“碧喜丫头,我乏了,扶我回房。”
碧喜觉得自己的肩头似乎承受着萧盏的全身重量。
一连三天,萧盏都躺在床上,不言不语,滴水不进,形容枯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