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外桂团团,天穹云飘香。
园里***艳艳,张扬妖娆,萧盏也学了深闺女子的样儿,浇浇花,剪剪枝。无奈种花是个耐性活,实在有悖于萧盏的天性,不到三日,萧盏耐性告罄宣告放弃。
白熙来的时候,无声无响,就像一阵风。
萧盏正百无聊赖地用指尖戳着灌木叶上肥肥嫩嫩的虫,小虫吓得缩成一团。
感觉到白熙的目光,萧盏连忙转身,缩起手指,背在身后。
白熙被她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走上前,揉揉她的发,笑语温柔:“闷坏了吧。今儿带你出去玩儿。”
亲昵的动作让萧盏羞心里暖暖的。
白熙拉了萧盏的手,神秘地说:“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人施展轻功,衣袂翩跹,如两缕清风。
白熙的手暖如玉。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想起他那日的誓言。
萧盏心里有种错觉,仿佛他会这样拉着她的手,一直走,一直走,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碧波千里,莲叶田田,素颜尽铅华,风起玉珠落。
画京城回首池。
白熙拉萧盏上了采莲小舟。白熙双手划桨,萧盏坐船舷。双脚拨清波,唱起了小曲:“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声音清越,盘绕云霄。
惟有秋荷素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满池的明若芙蕖。明若芙蕖不同于别的荷花。开于秋日,叶枯衰裂,花素淡秋色,却无衰败之姿,恰到好处的枯荣,别有一番沧桑。
萧盏双手托着头:“能在画京见到明若芙蕖,倒是难得。“
“你认识明若芙蕖?“白熙惊讶地问。
萧盏笑眼弯弯,得意地说:“明若芙蕖是云尺国上京特有的一种花。相传云尺国先主攻入上京时,忽闻阵阵幽香,国主随香而去,来到一湖边,湖中芙蕖正艳。国主对湖中出尘
美丽泛舟女子一见倾心。后来,那个叫明若的女子成了云尺皇帝的皇后,湖中的芙蕖也就被命名为了明若芙蕖。十五年前云尺国被北域王朝灭了,这种明若芙蕖也就渐渐被人淡忘了。去年我去过上京旧址,但见明若湖中的芙蕖清香远溢。云尺国不存,明若芙蕖却绽放如初。不由得令人感叹物是人非。”
白熙看向南方的天空,眼神沉浮,恍如风云变幻,沧海桑田。
萧盏望着白熙,看他素袍如云,四周秋莲盛放,满眼的悲哀苍凉,不是悲秋伤情的小儿女情怀,而是孤立云端看遍浮华盛衰的无奈厌倦。
这样的白熙,让萧盏无端地心疼。
白熙看着苍穹,目光飘渺。突然一双雪臂环上他的腰,萧盏的脸贴在他的背上,传递阵阵温暖。
萧盏从不顾忌什么世俗礼教,看着白熙的样子心疼,想要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
白熙闭上眼,睫羽垂落,映下弦月般的影,恍惚间似乎有悲伤如泪,倾城而出。
“萧盏。”白熙轻声念出她的名字,拉开她环抱的手臂,转身把她拥在身前,在她的额上,印下深深的吻。
那个倾尽心念的吻,似魔鬼的契约,就此落印,千秋万世,用不褪去。
白熙抬起头,心绪似乎已经平复。
萧盏笑着张开双臂,对着这一池香莲,问白熙:“这回首池,是否就是你向北域皇帝索要的赏赐?”
白熙点头。
两年前,白熙平乱凯旋。北域皇帝问白熙要什么封赏。这本是试探,试探白熙的野心。朝堂上下心照不宣,皇上想要将陌辰郡主赐婚给白将军。白熙只需要顺着皇帝的意思,迎娶郡主,便能讨得皇帝顺心。可是白熙偏偏说出让北域皇帝连同所有大臣始料不及的答案:臣不求封赏,唯求一池明若芙蕖。
上京被破之后,因着柳妃的喜爱,将明若芙蕖移到了画京城,取名:清华池,以彰柳妃的文章才华。后柳妃病故,清华池渐渐荒废。
晟世虽然惊讶,但是还是从了白熙愿。以白熙之功劳,封田千里亦不过分,何况一方小小莲池。如若不答应,岂不会被笑小气。话虽如此,晟世仍是觉得被白熙拂了面子,赐婚之事也就此搁置。
白熙改清华池为回首池,其中之意,无人得知。
此事轰动一时,曾有人嘲曰:枉看白郎风liu,不爱红装爱莲香。也有人赞:淡看俗世红颜,但爱一池清骨。
“哈,人人都说白熙不可理喻,不要美人金银,要这一池莲花,吃不得,用不得,花不得。可是我看,真正吃亏的是北域皇帝。这一池风光,美人金银怎可比拟。看江山如画,美人玉颜,不若莲叶扁舟,举杯邀月,闲看浮生如梦。”萧盏扬起尖俏的下颌。
船头的女孩潇洒坦荡,心广如海,谈笑间,名利荣辱皆如烟云过眼。白熙凝望着萧盏,心里百味交汇,终是化作三分无奈七分悲哀。
“可是,为什么叫回首湖?”萧盏回头问,眼眸流光,比素荷更纯净,比阳光更灿烂。
“回首……”白熙顿了顿。
萧盏眸光一闪,豁然开朗,打断了白熙的话:“看世事繁华,论是非功过,蓦然回首,不如闲对一池清莲。”
白熙惨淡一笑,回眸看向南方,一行北雁呼啸上青天。
“白熙,我记得的,我也等着的,等着你许我的执剑江湖,行走天涯。”身后,萧盏认真地说。
两人并肩坐在船头,看天上云卷云舒,银鱼从脚底滑过,相知相识,不需蜜语甜言。
直到彤日西落。
“白熙,每天看日落的时候,我就在想,你是不是也在看日落。虽然不知道你身处何地,但是想着我们在看着同样的日落,我会觉得落日把我们的心连在了一起。“萧盏的头靠在肩上,玩着自己手指,低声说。
白熙轻轻拂过萧盏的青丝,“愿为你绾发描眉,一生一世。“
“不要不要。堂堂大将军日日为一个绾发描眉,传出去不让人笑话。“萧盏拼命摇头。
白熙虚心受教:“愿为你磨枪擦剑,始终不渝。“
两人默契相视,放声大笑。
回了落草斋,该是时候道别,两人分别从来干脆利落。
临别了,萧盏说:“北域皇帝的意思,我这病怎么都好不了,与其这么耽搁,不如早点嫁过去。住在四殿下府里,也方便照顾。“
“我知道了。”白熙似陷入思考。
“我信你。”萧盏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进了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