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一直以为楚陵好洁成癖，没想到走进桌面泛着油腻光泽的山村小店，楚陵竟是连眉头也没有蹙一下。

纵然楚陵只是着了一袭玄色长袍，由骨而发的倨傲阴冷让掌柜的堆了笑热情迎接，丝毫不敢怠慢。

大堂里聚集着大批拼酒笑骂的江湖客，掌柜小心地轻瞟楚陵一眼，避开喧闹的人群，将四人带入了楼上雅间。

十一对楚陵没有畏惧或者敬意，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对面。流碧和堰词站在楚陵身后伺候。堰词常年随侍楚陵，每每楚陵外出，他都跟在身边。

“小店只有热牛肉烧酒——”掌柜抱歉地说，看几位客人的身份，上这样的山野小菜似乎太过失礼，然而店里事先没有准备，只有牛肉和烧酒四季皆备。

“无妨。”开口的却是流碧。

不一会儿，牛肉便上来了。十一性子随意，不讲究许多，像普通江湖人那样抓起牛肉便撕开来吃。再看向楚陵，楚陵面前的酒水牛肉果然丝毫未动。

十一暗自摇摇头。

藏雪阁虽是刺客组织，生活上却极为挑剔讲究。

楼下的哄闹声像潮水一般涌来，十一沉寂压抑了许久的心因着这份久违的热闹而渐渐活了过来。

家酿烈酒火辣通心，借着酒劲，十一扔给楚陵一个挑衅的眼神。

按照惯例，该是流碧去厨房单独给楚陵做吃食，一是楚陵挑剔，二是防人在饭菜里动手脚。然而，不知是不甘挑衅，还是被十一吃得满口鲜香的样子给感染，楚陵因常年握剑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拈起一快牛肉，撕开，送到口中咬了咬，又尝了尝。

平淡无奇的味道，嚼了三嚼后，忽然变得回味无穷。

楚陵抿嘴浅笑，眼神挑衅地指指酒坛。两人刷地站起来，各自单手抓起一只坛子，拔开褪了色红绸塞子，仰头就喝。咕噜咕噜，三下五除二地喝完，“啪”地将空酒坛子拍在木桌上。

一口气喝了太多的酒，十一撑得直不起身来。第一次喝这种粗制滥造的烈酒，楚陵给呛得直咳嗽。

流碧和堰词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两个平日里冷漠如冰的人这是在唱哪一出，竟然像强装大人的小孩子那样比起喝烈酒来。

虚掩着的门突然开了，一阵香味扑面而来。

门框上扶着个绿纱飘飘的妩媚女子。女子望了望楚陵，又看看十一，用丝巾掩了唇吃吃地笑了笑，说：“杏儿见过两位公子。两位公子远道而来，旅途乏闷，不如让杏儿来替两位解解闷。”

楚陵眼波一动，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冷声说：“你问我家公子吧。”似乎他只不过是个随身侍卫。

杏儿看了看楚陵，他眉宇虽俊，却又含着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说是侍卫，倒也合适。而面前这位所谓的公子，容貌虽被斗篷遮挡，然高华的气韵如玉之精魂，丝丝缕缕地透了出来。

十一侧过头对楚陵说道：“跟着本公子奔波多日，真是辛苦你了。难得找到个小憩的地方，本公子不妨给你一天的时间休息休息，找找乐子。”两道冷厉的目光从斗篷后射了出来，落到杏儿的脸上。杏儿初听到她粗哑的声音时，便有些心怯，这会儿更似被这目光冻住，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得十一说：“你且给我好好侍候着。”

杏儿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已经下意识地接住了十一抛出的碎银子。

“我们走。”十一做出公子派头，对流碧和堰词说道。她也奇怪楚陵这样人怎会做出这许多莫名其妙的举动，既然他要闹着玩，她奉陪便是。

流碧已经彻底被十一和楚陵接二连三的出人意料的举动给搅得晕头转向。这会儿，不知道该走不该走。

却见楚陵请罪道：“随侍公子左右是属下的福分。属下只求随时待在公子身边，不需要休息。”

十一转过头，对上楚陵笑弯如新月的眼，心里隐隐有些愠怒，藏雪阁主竟然也是这么个无聊的人。

堰词揣测着楚陵的心思。掌风一推，杏儿已经给推了出门外，门也“啪”地关上。他主动请罪道：“属下越矩了。”

楚陵挥挥手，示意无妨。

一时间，房里安静无声，气氛尴尬。

直到掌柜的亲自来问询有无额外吩咐时，尴尬的气氛这才被打散。

入了夜，十一正打算歇息，忽然门被“笃笃”地敲响。

小厮提着热水壶，殷勤地问道：“公子可还需要茶水？”脸上虽堆着讨好的笑，眼神却是在上下打量着十一。

十一温言拒绝道：“不用，你下去休息吧。”目光扫过小厮的手，手掌上厚厚的茧分明不是因为端茶送水给磨的。

“烛台快没油了，小的给您换一盏。”小厮说着也不管十一是否同意，径自把烛台换了去。

十一勾唇，浅浅一笑，这种小角色倒不失于用来调剂调剂生活。

夜半，十一合衣浅眠。

山野的夜晚分外静谧，潮湿的空气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十一合眼躺在床上，点着迷魂香的烛台已经被她熄灭。楼下的阵阵躁动像是暴雨前破泥土而出的群蚁，一点一点地拱开宁静的夜色。

门窗开合的“吱咯”声，劈刀碎骨的咔擦脆响，重物拖动地摩擦声在浓稠的夜里无限地放大，仿佛一出掩在帘幕里的无声戏。

十一睡意全无，索性坐起来发呆。

“嘡！”刀剑碰击声敲碎了沉闷，楼下传来吆喝声，想是有人惊醒了过来。

十一打开窗子，窗外暮色浓密，张牙舞爪的树影借助微弱的星光攀爬入了房间里。

“哗啦”一声，门开了。

流碧提着剑，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公子，这店是……是黑店。属下保护您先走，楚……楚楚……在断后。”楚陵两个字，他终于还是不敢说出口。

十一看他演得逼真，不觉得想笑，一时间玩心大起，点头道：“好。”

堰词步步后退，慢慢退步进了屋来，看似无比艰难地抵挡着三个手提大刀的蒙面人的攻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