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雕车竞驻、宝马争驰的画京城，如今门门闭户、行人匆匆，商贾官宦人家早已悄悄逃窜往别处，往晟铭晟贤递书示好者更是不计其数。

俸桦率领着画京王御最后的大军驻扎在城外三十里的既望坡，见叛君私逃者，力斩不怠。纵是如此，逃离画京者却只增不减。

所有人都明白，新皇败局已定，所有的抵御都只是垂死挣扎。

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

既望坡下，餐风饮雪，兵卒们咬着牙虚着眼，在雪粒细密的缝隙中盯着远处，紧握的双手似乎已经与兵刃冻在了一起。

昔日暗香疏影，堆雪如海的既望坡，如今没了赏雪的心情，梅树香雪所能带来的只是被风刀割裂的皮肤只是被寒雪冻伤的手足。

他们不是为了胜利而战，他们坚守在这里，只是为了信念，为了准则，他们是新皇的兵卒，只能死，不能屈。

“尚书大人。”两边的兵士让出了道路。

铁甲铮然的俸桦披着大氅，右手扶着刀柄，步履稳健坚定。年近六旬的脸上，胡子虽花白，表情却坚定如磐石，纵然山崩地裂，他仍可拔剑矗立，岿然不动。沉着冷静的目光缓缓扫过，兵士们焦灼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苍白的希望像雪地里的火苗一样窜起。

虽然天降着大雪，俸桦仍然坚持着亲自巡视。

手下的将领大多跟随了他数十年，俸桦的坚持他们明白，看着昔日先皇马前意气风发的将军如今华发沾雪，一便又一便地认真巡视着这个随时可能被攻破的关口，心里说不出的心酸。

只有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仍是以君王安危为大任的臣子，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寸土地。

很多年前，大军在先皇的带领下，一路攻入云尺国，势如破竹。兵卒士气高涨，夜夜纵酒高歌。先皇自负，料定云尺人再无力反攻，故不予制止。只有御殿前卫俸桦默默带着手下的人，也是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巡查营地，确保万无一失。当年，他们只觉得俸桦过于细腻多虑，缺了分大丈夫傲视天下的气概。

当年兵败，白熙一战成名，人人都说俸将军老了，该让为给年轻人。于是，俸桦做了兵部尚书，权势虽不减，但凡带兵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做了兵部尚书，就好像雄鹰被关入了金丝牢笼。但是多年来，俸桦没有一句怨言，兢兢业业地做着他的兵部尚书。每次白熙出征，粮草兵刃从未有过短缺。

如今看来，将领们才渐渐开始懂他，胜不得意忘形，败不气馁放弃，由始至终，坚持自己的责任，平静地做好分内的事。年少轻狂，动辄玉石俱碎，这份荣辱不动的沉着坚定才是历久的金玉。只有他，才配称得上“栋梁”二字。

侍卫来报：“尚书大人，晟铭使臣求见。”

“我知道了。”俸桦声音低沉地答道，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寒风鼓鼓地刮着，柯正互揣着双手，跺着脚原地点着地跳来跳去。

真该死，连个奉茶的人都没有。柯正心里咒骂道。

新皇败局已定，如今他代表风头正盛的晟铭而来，本以为这里的人都会对他竭力巴结。没想到，连营帐也不让他进，任他站在这冰天雪地的户外。等到晟铭胜了，哼哼，他一定要好好来整治整治这些人。

柯正拍拍身上的雪，心里嘀咕抱怨：这个老东西，这么久才回来。

侍卫冷冷地说：“尚书大人回来了，大人请进吧。”对于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侍卫心里十分不屑。

柯正这时也没心思和一个侍卫计较，迈着小步进了营帐。

俸桦坐在大帐中央，发梢的积雪尚未融化。

柯正心里嘀咕道：一把年纪，还来充什么英雄。脸上却堆起了笑容，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俸尚书别来无恙。”

俸桦尚未开口，他身后的偏将忍不住出口相讥：“不知柯大人前来，所为何事？听说柯大人乃贺工部的门生，莫不是想请尚书大人替您转达对恩师的问候。”

柯正堆砌如菊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一僵。他虽是贺章门生，但是此时贺章兵败如山倒，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当然要给自己另谋出路。

柯正稳了稳情绪，重新含笑看向俸桦，说：“俸尚书乃国之栋梁，东陆闻名的英雄豪杰，皇上向来对俸尚书敬重有加。”

一时吃点亏算不得什么。只等他劝服了俸桦归降，晟铭那边，还不是高官厚禄等着他。到时候，他要把这些人全都踩在脚下。

“皇上？”俸桦瞪眼看向柯正。

柯正被他凛冽的目光刺得一缩。晟铭已经自己封了皇帝，他当然只能称他为皇上。

只是这个称呼，正好触了俸桦的逆鳞。

“拉下去斩了，用头来祭旗。”俸桦大手一挥道。

“俸……俸……”突如其来的变故，柯正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次出使，是他自己请的命。正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若是功成，晟铭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即使事败，也不过浪费了些口舌。

却没想到……

侍卫冷着脸，将呆若木鸡尚未回过神来的柯正拖出了大帐。

寒风一吹，这才响起柯正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

柯正颤抖着小声央求侍卫：“求求你，放过我。等我回了皇……大殿下那里，一定许你荣华富贵。”

侍卫丝毫不为所动，手下力道不但没减轻，反而加重了几分。

“新皇兵败是迟早的事，难道你们都要跟她一起去陪葬？不如随我去投靠大殿下……啊唷……”

柯正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好汉，英雄，大人，求求你放过小人吧……”柯正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侍卫不屑地冷哼一声：“大丈夫生而顶天立地，宁死不屈。你这种小人，留在世上也是碍眼。”

绝望中，柯正疯狂地大笑叫喊：“画京必破，画京必破！你们全都会死，都会死！”

侍卫手起刀落，柯正的人头翻滚着落到地上，又滚了三滚，雪地上倒映着他扭曲的表情。

俸桦踱步走出了温暖的大帐，继续巡查。

柯正临死前的大喊卷走消失在了寒风中。

突然间，风雪大盛。

风雪的拉扯让举着华盖的女官有些脚步不稳，雪絮袭来，沾在了陌辰的裘领斗篷上。

“请皇上回宣华殿吧。”瑞钰举起袖子，竭尽全力地替陌辰挡着风雪。

这点风雪算什么。

陌辰想了想，倦于开口，于是回了宣华殿。

如今城内人心惶惶，鲜少再有人来宣华殿内议事。

画京城不用多久就会被破了吧。

躺在柔软的红木雕龙塌上，陌辰想。

凤吟楼上，她慷慨立誓：“总有一天我要让这里每一块砖每一堵墙上都沾上北域人的血。”

无论是她手下的人，还是晟铭晟贤的人马，可不都是北域人么？

等到晟铭晟贤的人马攻入城来，那这城墙上一定会泼抹上北域人的血。

原来她的誓言竟然要以这种始料不及的方式来实现。

陌辰抓起青玉绕丝酒壶，扬手往口中灌着北域微甜浅醺的清酒。

她饮酒向来豪气，却只在出猎或者宴客时饮，从不私下里自斟自醉。

只是此时，她除了喝酒打发时间，还能做些什么。

傍晚雪停了，天边难得彩霞斜飞，火色的云一路烧到天际。

皇宫里人人自危，守着这最后的宁静，连带说话也不敢放大了声。

偶尔会隐约听到贺什香的琴声，隔得太远，陌辰感觉不到她的心情。

陌辰一个人待在宣华殿里，醉醉醒醒，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宫人们也不敢来打扰她，只有瑞钰偶尔来给她换换炉鼎，盖上落下的被子。

“还有多少天到年关？”陌辰突然开口问道。

瑞钰一楞，随即想了想答道：“还有十五天。”

陌辰掀开被子起身，说：“替朕备水沐浴。”

沐了浴，瑞钰替陌辰更了衣。

凤仙花色的束腰敞摆宫装，滚了金色的边。

陌辰端坐在大殿上，气度雍容，华贵得让人不敢逼视。

“皇上，皇上……”女官拼尽全力地捶着宣华殿门。

瑞钰前去开了门。

女官一下子扑跪在了大殿中央，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俸……俸尚书全军覆灭，叛军向画京城攻来了。”

瑞钰睁大了眼，咬紧了唇。好容易才转过头去看了眼陌辰的表情。

陌辰勾唇，深深一笑，说：“就要攻过来了么？”

起身走到殿外，望着天边。

皇宫里此时仍是一片死寂，听不到星点的响动，闻不到丝毫的血腥。

女官换了方向朝陌辰跪下，语气沉痛地说：“俸尚书战至最后一刻，终是不敌，以身殉国。”

俸桦这人，为国为君，鞠躬尽瘁，真英雄莫过于此。

各为其主的道理，她向来都懂。因此她不曾真的痛恨北域人，她从前所做的一切，她对北域的憎恶，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北域人。她以为自己不会在乎那些北域人的生死。

可是，此时，听着俸桦为她战死，俸桦手下的最后五万兵卒全军覆没，痛苦突然像藤蔓一样蔓延上了她的心头。

陌辰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她没有国，没有家。她没有敌人，也没有需要守护的人。

就像是四处飘荡的游魂，不能存于人间，也不能去往阴间。

从腰间解下翡翠玉令，递给瑞钰，“把这个令牌交给似水，她知道该怎么做。”

瑞钰想问陌辰现在怎么办。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口，捧着令牌去了。

女官还跪在地上等待陌辰的指示。

陌辰挥挥手：“你走吧。告诉所有人，想走的走，想散的散，谁也不许来打搅朕。”

不等女官再多言，陌辰提了裙摆轻步往承天阁方向去了。

夕霞方散，天边又燃起了火光。

陌辰站在承天阁顶，放眼望去，满目烈火黑烟。

女官匆匆去找贺什香，想要转达陌辰的话。贺什香不在凤华殿，只有馥衣卫布满了整个凤华殿，她被排除在了殿门之外。

除了贺什香，女官不知道自己还可以依赖谁。同样彷徨无所依的宫人们跑来求助，她也顾不得后果，直接转达了陌辰的原话。

但是贺什香下了命令，叛逃者斩。

在这个关头，逃是死，留也是死。

宫人侍卫们陷入了慌乱中。

淡淡的血腥气混着焦灼的味道弥漫在了空气中。

谣言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起的，有人传说晟铭的大军把所有拒绝归降的人都扔在火里烤熟成肉干当作军粮。

也有人说晟贤的属下烤人油取暖。

绝望的宫人们向守在门口的贺家侍卫发起了冲击。

贺家侍卫挥刀斩杀，毫不留情。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倏忽从城墙上飞窜了出去。

晟贤和晟铭的联军攻入了画京城。

白熙的人马驻扎在距画京城的一百五十里之外。画京城是北域皇权的象征，晟铭晟贤寸土必争，防备着他的参合，却没想到这画京城本就不是他所想要的。

白熙换上了窄袖长靴，整个人如一支雪色的箭羽。

“少主是要去救陌辰郡主？”韩沓问。

“是。”白熙简洁地答。如今画京城已破，陌辰走投无路。她的心思他向来猜不准，她要做什么，他管不了，但是他必须去亲自确认她安然无恙。

“少主，陌辰郡主的事请交给属下去做。”韩沓半跪下请命。

白熙隐约有些惊讶，陌辰的事，与复国大业无关，依韩沓的性子，该是劝他放弃，而不是请命参入。

韩沓想起的，却是陌辰和白熙大婚那一晚。

月光里，静默而绝望的陌辰。

也没来得及多想，便说出了请命的话。

白熙淡淡地拒绝道：“不必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且留在这里镇守营地。”

韩沓坚决地说：“少主伤势未愈，画京城里情势不明，属下不能任由少主去冒险。”

“这是命令。”白熙的语气同样坚决，“如果我没有回来……范先生知道如何做。”

“是。”韩沓埋下头，不得不咬牙答应。

风吹雪起，白熙的身影消失了飘雪中。

承天阁上，雪花一瓣瓣地敲在陌辰的脸上，更远处，绵绵密密的大雪片片融化在了火光中。

痛哭呻吟叫喊呼告……各种痛苦的人声混杂在一起，掺杂着火焰燃烧的噼啪作响，兵刃砍断骨肉的闷响，房屋倒塌的轰隆声，在这寂静的雪夜中分外清晰。

承天阁顶并排放着一个个巨大的酒坛。

陌辰慢条斯理地拔开活塞，倾倒酒坛，酒顺着壁沿流了下去。

一坛又一坛，整个承天阁飘荡着酒的醺味。

陌辰捧起莲盏油灯，素手一抛，灯碎在了阁底，飞溅跳出的灯芯遇酒暴涨，点燃了帷幔，点燃了窗棂，顺着屋梁蜿蜒而上。

承天阁里保存着历代北域皇帝的生平密录。

如今，这些秘密，连同她这个名不副实的皇帝，都将灰飞烟灭。

白熙潜入了皇宫，却不知道从何找起。

宣华殿里没有人，寝殿里也没有，白熙着急起来，强压着呼吸，保持冷静。

也许她已经逃离。

空气里突然飘来浓烈的酒味。

白熙往承天阁方向看过去，灼灼的火光刺伤了他的眼。

柳陌辰这个疯子，她是想要和承天阁同归余烬。

白熙手足的伤都还没有痊愈，身手比不得往日。

堪堪避过几处倒塌的房梁，白熙不顾一切地往楼上狂奔。

陌辰负手凝望夜空，只觉得一切喧嚣渐渐离她而去。

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终于到了阁顶。

白熙的额角划上了一道墨色的痕，雪色的衣袍已经被熏成了黄黑色，布满了炭痕，衣襟也缺了几片。

陌辰听到了脚步声，不用转身，就能知道来的是谁。

看到了陌辰的瞬间，白熙顿住了脚步。

方才想着带她离开，等到看到了她，却同时失去了行动和语言。

“我的事，不用你管。”陌辰率先开口，冷硬地说。

白熙张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陌辰旋身走到白熙面前，方才好容易才凝聚起来的平静在这一刹那间彻底破碎。连她也不明白愤怒从何而来，只是脱口而出：“你不去你的云尺少主，来这里做什么？”

白熙轻声答：“我不想看你就这样自尽于此。柳陌辰，你就是这样认命了么？输了就自尽。你以为你自己便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以为她是这样输不起的人么？她只是倦了而已。

陌辰不想解释，却忍不住说出两个字：“不是。”

白熙笑了，眉眼弯弯。陌辰从没看过他那样的表情，有一些小狡黠，奸计得逞小得意。这样的表情让她无端地感到熟悉。

这原本是她的表情。

白熙说：“晟铭的人已经进了宫。很快就会赶到承天阁下，你信不信，我可以将你从这承天阁上扔下去。你说，晟铭会如何处置你的尸身？”

他的语气平淡，似只是在陈述这么一个事实。

陌辰往后退了一步。

白熙说：“要么离开，要么我杀了你，把你的尸身交给晟铭。你自己选择吧。我不会看着你在这里，被火烧成灰烬。”

陌辰狠狠一甩袖，踮足飞身，从阁上跳了下去。

白熙这才松了一口气，返身往楼下走。他的伤势未愈，连途奔波已经快达到身体的极限，再也承受不住从高高的承天阁跃下。

晟铭的手下已经从皇宫南门而入。

侍卫们再不管这些意图逃离的宫人，纷纷往南边去了。

女官混在人群中，没看方向，胡乱往外跑。

突然有人抓住了她。

女官慌乱中胡乱挣扎，听得耳边一个声音说：“我不是坏人。”声音温和，有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女官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清雅俊俏，却又有三分锐气。

顾放问：“你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呢？”

鬼使神差地，女官老老实实地将她逃离之前的事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顾放听完，立刻往宣华殿赶去。还没到，就先看到了承天阁方向的火光。

顾放不顾一切，上了摇摇欲坠的承天阁，阁上没有人。

此时，白熙和陌辰都已经离开。

他终于还是晚了一步。

岱析郡四大世家和白熙达成协议，归附了白熙。

起兵的事，四大世家并没有参与。顾放昼夜不眠地处理好了家族事务，连忙匆匆赶来。天下的事，他管不了，但是陌辰的事，他会拼尽全力一试。

顾放一间殿，一间殿地寻找。

突然听到南门一片喧哗。

晟铭终于站到了南门外。从门口望进去，这个地方，一石一树都不会改变，可是他却历尽了千难万险才回到这里。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却从一个阴暗的角落了窜起，刀刃直戳向晟铭的咽喉。

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一时间，晟铭身前空门打开。

平顺欺进了晟铭的身，晟铭拔剑相抗，迫使他不得不在空中调转了方向。手长不足，平顺只有抛出了匕首。

晟铭躲闪不及，伤了肩。

滚落到地上的平顺被侍卫的长矛瞬间插成了刺猬。

可惜啊，平顺心里叹息，还是没能杀死晟铭。

他只想一生能做出一件不平凡的事，终于还是没能做成。

闭上眼睛之前，他心里默念：母亲，对不起。我没能达成您的期望，平平顺顺地过完这一生。

经平顺这么一闹。晟铭身边的人顿时警觉起来。

顾放找遍了所有的主殿，却没有见着陌辰的踪影。他心里料想陌辰或许已经离开，便不再久留，潜离了皇宫。

陌辰取了忘川剑。此时潜伏在一处民宅中，这时的她，不能死，更不能被晟铭或者晟贤的手下捉住。

趁着晟铭和晟贤手下的士兵在城门处矛盾争吵，陌辰凝神蓄力，混在兵卒中悄悄靠近城门，再一口气蓄力闪身出了城。

等到晟铭晟贤发现她不见了，再要出北域的境地就更难了。

没想到晟贤手下那个的将领眼力过人，以为陌辰是某个叛逃的大臣，连忙派人去追赶。

陌辰没有马，只能一路跑，一路躲。她不能露面，只能选了偏僻的林间，自己打猎做食物。尽管如此，途中仍是遇到了两次晟鸿的手下，虽然顺利逃脱，肩上却中了一箭。

从小山崖上摔落了一次，断了左手，咬咬牙，撕了外袍自己捆绑包扎。

陌辰一路风餐露宿，到了南郡附近，已经是元宵佳节。

南郡沿袭了云尺国的旧俗，青年男女在元宵夜戴着面具赏灯，如果认出心仪已久的那个人，便将面具交给那个人。若那个人应了这份情，则回赠自己的花灯，若是拒绝，则解下腕上的蒹葭绳送给对方，祝愿对方能另觅良缘。

（第二卷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