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逸十二岁以前的记忆,是充满着幸福和快乐的,他像一条在大海里尽情畅游的鱼儿。父母是那温柔而温暖的海水,卓御是那陪着他一起成长的伙伴,还有老是爱笑的姐姐,喜欢为两个弟弟在午后弹上一会钢琴。
那时的岁月,除了烦恼着学校的功课,只剩下怎么去作弄爱哭的弟弟,还有文静的姐姐。父母和邻居都说他是个小魔头,但卓逸却不这么认为,他振振有辞地拍着胸口,自称为魔王。
姐姐很漂亮,虽然比不上电视上的明星,但只要细看上她几眼,就会被那双乌黑而清澈的眼睛吸引。她总是柔柔地笑着,眼眸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耀眼,卓逸经常会呆呆地看,心想以后要娶一个眼睛也是那么明亮的女人当老婆。
那时的他还以为娶老婆,不过就是找一个玩伴,陪着他和弟弟一起玩。十岁的孩子,总是那样的天真和美好,纯洁得像一张白纸。
但就在某一天,这张白纸被黑暗迅速地侵蚀了,完完全全被这个世界的丑陋污染。
还记得那一天,调皮的卓逸带着弟弟,跑到了学校后山的树林,两人因为被新奇的山洞吸引了,一直到快天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想起担心他们的父母,卓御抽抽哒哒地哭着,任有哥哥拉着往家走去。
兄弟两人商量了一会,为了逃过责罚,所以从后院爬墙进去,然后悄悄地回到房间,再骗父母是一早已经回到了家。
却没想到这样的举动,会救了他们一命。
趁着天黑,他们费力地翻过了墙,站在大树后观察情况,想找个机会偷偷溜回房间。但卓逸没想到会看到很多的人,那些穿着黑衣,表情凶狠地男人聚集在他家的房子里。隔着玻璃窗,看到跪在地上的父母就这样被人用枪射穿了脑袋,血染红了一地。
卓逸抱紧身旁的弟弟,把他的脸压到胸口上,不让他看到这可怕的一切。但他自己却瞪大眼睛,死死地咬住唇,吓得浑身发抖也不愿意转过脸。
那些人拖着他父母的尸体,向丢垃圾一样抛到了院子里,他们嚣张地笑着,然后咒骂着。喘不过气地卓御拼命地捶打哥哥,但除了有湿湿地液体滴落在他头顶和脖子上,哥哥就像根木头一样没有反应。
此时传来一声凄厉地尖叫,卓逸和卓御两兄弟全身震了一下,因为他们认得出来,那是姐姐的声音。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卓逸只看到一个全身赤裸的人,从二楼的阳台上堕了下来,正是他那漂亮的姐姐。阳台下是宽敞的泳池,里面载满清澈而冰冷的水,姐姐变成了一条美人鱼,徐徐地沉入水底。
于是,美人鱼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回到了大海的怀抱。
从此卓逸知道了什么叫懦弱,他一直看着阳台上,有个衣杉凌乱的男人在抽烟,欣赏着他姐姐慢慢地死去,那双眼睛像秃鹰一样犀利残忍。卓逸抱紧怀里的弟弟,害怕得混身颤抖,就是不敢冲出去。从此以后的每个晚上,姐姐惨白的脸,和那双充满恶毒的眼睛,一直在他梦里徘徊不去。
卓逸恨这个让他家破人亡的男人,也恨透了这可恶的世界,其实最恨的,是那弱小而无能的自己。带着弟弟游荡在街头,两兄弟学会了打架,学会了偷窃,也学会了抢劫,为了生存下来,他们无所不做。
昔日那个调皮的少年已经长大,他变得冷酷而无情,即使是被别人用脚踩在脸上,也不曾皱过一下眉头。而那个爱哭又胆小的卓御,也从此脱胎换骨,他握着冰冷地刀子,手上全是殷红而滚烫的血液。
他笑着说“哥哥,我们以后会下地狱吧。”
卓逸坚定地回答“没错,但在下地狱之前一定要拖上凌萧那个王八蛋!”
于是他们约定,在地狱中相见,在地狱中重逢。
卓御被送到了孤儿院,临走前一再拉紧哥哥的手,提醒他别忘了那他们之间的约定。他背负着一个沉重的任务,要让一个女人注意到他,并且领养他,那个在仇人家帮佣了半辈子的女人。
分别,并不是充满感伤的,至少在他们之间不是。两兄弟兴奋地看着对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来他们已经不再拥抱,认为那是多余而没用的举动。
“哥哥,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放心吧。”卓御在去凌家之前,只说了那么一句话,然后再也没回过头。
“御!别忘了自己姓卓!”看着那瘦小的身影越走越远,卓逸大声地喊着,相信他一定会听到。
没有依依不舍地离别,也没有充满留念的话语,曾经相依为命地两兄弟,就这样为了复仇而分别。那时没人有能知道,这辈子还会不会见面,但是有种牵绊不会断,那就是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同样的仇恨。
然而这一别,竟然是十余个春秋,世事飘忽幻变,如电如霜如露如烟花。
一个成长得冷毅刚强,在黑道上叱咤风云,只手遮天。
一个出落得清秀淡雅,眉眼谈笑生风,却心狠手辣。
他们站在高处,被人们景仰膜拜,为他们尖叫,为他们疯狂。却再也没有人记起,那两个小小的身影,是曾经那么幸福地奔跑在草地上,背靠背在月光下许愿。
连他们自己也忘了,那最初却最真的美好。
直到遇见了她,那个美丽而纯洁女孩,她的眼睛很大,比深海里的珍珠还要璀灿。她靠在兰花树下,优雅而从容地拉着小提琴,美得惊心动魄。
只是一眼,他们便从此沉沦。
无论岁月如何清洗,凌寒依从此就固定在他们的记忆中,穿着粉色的碎花裙,背着一身阳光,出现在他们的梦里。
青春的记忆,一页一页的翻开,只看到两个字,相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