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秋月“回来了”。冉桐有些担心,关切道:“秋月,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秋月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平静应道:“家里好些调料没了,我就去集市逛了逛。我马上就做饭,一会儿就能吃了。”
见秋月若无其事的样子,冉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怕自己说得不好,反而惹得秋月伤心。虽然她也觉得秋月不该去挑剔杜玉,但叶展培当着众人的面训斥她,她肯定是难过坏了。
吃晚饭的时候,气氛从未有过的沉闷。叶展培和秋月都不说话,冉桐也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周贵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见大家都很沉默,也就闷声不响地低头吃饭。
冉桐觉得心里乱乱的,随便吃了两口,就起身到院子里去看月亮。
今晚的月亮还真好,又大又圆,洒落一地的银辉,把整个院子映照得格外迷人。冉桐靠在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猛地感慨万千:将来,燕国西宁的月色也应该是这般美吧。可那美丽的月色下,自己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在那个陌生的环境里,重新去认识陌生的人,自己会开心吗?而自己离开后,玉关的人还会在这月色下想起自己吗?
冉桐心绪涌动,忍不住开始两眼泛潮:原来穿到这里的五个多月里,自己已经对玉关有了深深的眷恋。
这时,秋月悄悄地走了过来,轻声道:“我以后不去医馆了。”
“好。”冉桐点点头,心想:不去就不去吧,反正她们很快就要离开玉关了。离开玉关,对秋月来说应该是好的吧。离开了,不见了,她对叶展培的那份心思就会慢慢淡了吧。慢慢淡了,也就不会再伤心了吧。
却听秋月又道:“你以前跟我说,要把我的卖身契还给我,恢复我的自由身。这话还算数吗?”
冉桐一愣:恢复自由身?怎么秋月会突然想起说这个?当初自己跟她提的时候,她好像很不感冒。今天这是怎么了?
冉桐转头看向秋月,认真道:“当然算数。不过,你是怎么想通的?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秋月避开冉桐的目光,两只手轻轻地搓着:“我,我不想再当丫鬟了。我觉得小姐你说得对,我不能一辈子给人当丫鬟。”
不想当丫鬟了?这还真是个不小的转变。冉桐记得从前自己跟秋月说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是多么的执着。她说如果不能再呆在自己的身边不能再呆在沈府,她宁愿一辈子不要自由身。可如今,她的想法怎么会一下子就变了呢?难道,是因为叶展培?难道,她觉得叶展培之所以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她,是因为她是个丫鬟?
罢了,怎么都好。自己答应过她的,自己当然要做到。只是,她这不想当丫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是要在身份上有个改变?还是打算要彻底离开自己呢?自己马上就要离开玉关了,她是想留在玉关,还是想跟着自己一起走呢?
冉桐心念百转,顿了顿,开口道:“好,你年纪也不小了,也的确该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只是,你恢复了自由身以后,你想好了要做什么吗?你是要继续留在我身边,还是想要离开沈府?”
秋月犹豫着,半天没有说话。
下午,她在那丛蔷薇背后,听见了冉桐和叶展培的所有对话。叶展培的那句“这丫鬟呀,不能没有规矩”让她很是受伤。
一直以来,秋月都觉得叶展培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他英俊潇洒,又博学多才,却完全没有瞧不起自己的意思。他曾经开开心心地跟自己去逛街,妙语连珠地说起很多有趣的故事;他还津津有味地跟自己讨论过做菜的方法,兴致勃勃地教自己做了好些听也没听说过的菜式。
秋月觉得叶展培对自己一直都是温和宽厚的,直到杜玉的出现。她一直不明白,自己比杜玉年轻,相貌也不比杜玉差,为什么叶展培会对杜玉格外呵护。可现在她终于懂了,自己跟杜玉最大的差别就是这个身份。
她猛地意识到,这身份不同,就把自己跟叶展培划成了两个世界。这丫鬟的身份是套在自己身上的巨大枷锁,她必须要抛开。
可是,自己真的要离开小姐吗?这么多年了,自己是伴着小姐长大的,自己真的舍得离开吗?但如果不离开,就算小姐恢复了自己的自由身,只要站在她的身边,大家还是会认为自己是一个丫鬟吧。
秋月心里拼命挣扎着,最后终于说道:“我想跟青儿一样,自己做个小买卖。小姐,你也会给我一百两吗?”
秋月要离开自己了,冉桐心里一阵失落。刚刚穿到沈府的时候,自己真的是很不愿意秋月跟着。可是这两个月在客栈里,因为有各种事情忙着,秋月也不那么唠叨了,而自己也越来越习惯她在身边照顾,这猛地说要离开,心里还真不是滋味。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自己也不能一辈子拖着她。
冉桐微微一笑,爽快道:“就我们这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怎么也得给你准备二百两。说说吧,你打算做什么买卖?”
秋月看着冉桐温暖的笑容,突然很难过,哽咽道:“小姐,对不起。我本来应该一辈子陪着你的,可是,我……”
见秋月哭了,冉桐的鼻子也是一酸。可该来的总是会来,该走的也总是会走,自己又何必要让秋月有负担呢?她扬起头,努力将泛起的潮湿压回眼底,然后故作轻松地说:“你要是一辈子陪在我身边,我还不得被你烦死啊。过几天,我爹就回来了。我问他要了你的卖身契,就还你自由身。这两日,你先去打听打听铺面吧。我觉得你的针线活不错,开家成衣铺子,肯定能赚钱。”
“成衣铺子?小姐,你真的觉得我能开一家成衣铺子?”秋月眼睛一亮,开始憧憬起来……
终于,秋月心满意足地走了。冉桐看着月亮,又是一阵叹息:真的是到了离开的季节吗?自己还没走,秋月就要先走了。如此一来,最后在燕国西宁陪着自己的就只剩下赵妈一个人了。看来,一切真的要重新开始了。
冉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正要回房,迎面却碰上了叶展培:“我想我是时候该离开了。”
“离开?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冉桐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难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