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桐心道:这平南王真是好算计。送一个肠痈病人过来,治好了,算是替仁安医馆解了围,让自己承了他一份大大的人情;可如果没治好,他马上就可以踏上一只脚,给自己狠狠的一击。这翻手云覆手雨的,真是怎么来怎么有啊。不过,自己怎么会让他有机会踏上一只脚呢?这凭空掉下来的机会,自己不好好地用个够本才怪!
冉桐冲窦越灿烂地笑了:“王爷真是善解人意,这份大礼送得实在是太合我的胃口了,多谢多谢。请回去转告王爷,府上的病人,既然送到了我们仁安医馆,就可以彻底放心了。因为我们不仅会帮他治病,还会帮他养病。我们会让他毫无生气地来,却活蹦乱跳地回,不让府上操一点儿心。对了,府上七天后再派人来接他吧。这七天,病人就住在我们医馆里好了,我们会有专人照料他的饮食起居,一定会让他得到无微不至的呵护。只是,来接他的时候,稍微多备那么一点儿银子就成。不过我想,这应该完全不是问题。王爷素有仁厚的美名,一定希望府里的每个下人都感受到他那如春天般的温暖,是不是?而且,王爷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我不好好地物尽其用,也对不起他的深情厚谊,不是?”
窦越没想到自家王爷的这份大礼不仅没能让冉桐失了方寸,还引得冉桐借题发挥了这么一大堆,心里真是郁闷到不行。他抽了抽嘴角,闷声道:“我会一一转告王爷的。”
冉桐点点头,也不多客套:“那就多谢了。我还要去看看病人的状况,恕不远送。”
窦越悻悻地走了,冉桐转头来到叶展培的身旁:“怎么样?病人的情况如何?”
叶展培一脸的严肃:“送来得有点儿晚,不过也有七八成的把握。一会儿,你跟杜玉一起到手术室来帮我吧。她是这个时代的人,对手术可能没什么概念,我怕她会慌乱。”
冉桐点点头:“行,我帮你。”
洗了手,消了毒,冉桐进了手术室。
其实所谓的手术室就是一间宽大、整洁、采光不错的客房,然后配上了一些叶展培自制的设备:比如说一个插满蜡烛的吊灯、一个简洁的麻醉剂配制台等等。
病人已经躺在了手术室中央的木床上,杜玉也已经按照叶展培的吩咐,配制好了麻醉药。叶展培一边准备给病人上麻药,一边对杜玉说道:“替他把衣服解开,让他的腹部完全露出来。”
杜玉“嗯”了一声,轻轻上前掀开了病人的上衣下摆,但下面的部分却卡住了:这病人是个成年男子,而自己是个黄花大闺女,这……
叶展培给病人做好麻醉,转头看见杜玉还愣在那里,不禁急了:“你傻愣着干什么?赶快做事呀。我这麻醉剂是有时间限制的,可闲耗不起。”
杜玉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
“你怎么啦?”叶展培不禁生起气来。原以为这古代的人不适应开刀,见了血会发慌,没想到这还没开始就紧张成这样,这还能做成什么事啊。他正想严厉地呵斥杜玉两句,可一眼瞥见杜玉那惊慌失措的样子,才猛地反应过来她是个女子。叶展培稳了稳情绪,沉声道:“你出去吧。桐少,你过来帮我。”
冉桐已经很明白是怎么回事,忍不住暗道:大哥,我也是个女的,好不好。虽然我有一颗现代的灵魂,可我也有顾忌的,好不好。这男人的身体,我也没兴趣看的,好不好。
一阵快速的腹诽以后,冉桐还是乖乖地走到了手术台边,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她绝不能拆台。她硬着头皮将那病人的裤子往下拉了拉,脸色颇为尴尬。
叶展培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冉桐的窘境,只见他麻利地给那病人做了一番消毒处理,然后便一刀果断地切了下去……
一个时辰过去了,在叶展培一会儿要这个工具,一会儿要那个工具的使唤声中,冉桐无数次地抑制着自己想吐的冲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虽然前世在电视电影里也看过很多做手术的片段,可当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的面前被猛然切开,各种器官与你坦诚相见,那种感觉当真是不太美好。冉桐突然很佩服那些天天拿着手术刀站在手术台边的人,那个神经可真不是一般的强大。
终于,看着叶展培开始缝合伤口,冉桐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总算要结束了,可把我给累坏了。”
叶展培嘴角往上一勾,开口道:“现在知道我们这做手术也是个体力活儿了吧。”
冉桐嘟囔道:“体力上的累还好,最主要是心累。你刚才就没想过,我也会尴尬?”
叶展培沉默了一会儿,悠悠道:“我没时间想,因为那一刻只有你能帮我。你知道的,这个手术,我们俩都输不起,对不对?”
冉桐没话说了:这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啊,谁让自己给套进来了呢。
只听叶展培又道:“不过,你真的很不错。一个没学过医的女孩子,第一次看人开刀,居然没晕没吐没叫,很好。”
冉桐脱口道:“那是我拼命忍着的,好不好?你以为我不想吐啊?我只是不希望你做手术的时候受到干扰。”
“所以说,你很好。”叶展培缝完了最后一针,回头深深地看了冉桐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我喜欢你这性子,勇敢乐观,又不矫情。”
冉桐并没注意到叶展培说话时的神情有些异样,一边自顾自地收拾着手术器具,一边若有所思地说:“你得想办法再找个助手,我不可能在这里天天给你当小护士,而杜玉她可能一时半会儿也适应不了这做手术的场面。”
叶展培的脸色立马黯淡了下去,自嘲道:“是啊,你是沈府千金,堂堂桐少,医馆的半个老板,怎么能给我当小护士呢?是我太异想天开了。”
冉桐摆摆手,认真解释道:“我可不是觉得给你当小护士委屈。你不知道,我现在能天天泡在医馆,是因为我爹不在,没人能管着我。等我爹一回来,我就得乖乖地回客栈做功课。那客栈的功课做不好,我怕我爹会让我重新回到沈府去做沈明蕙,我这桐少的逍遥日子怕就要到头了。”
“你真的没觉得给我当小护士委屈?”叶展培有些惊喜,第一次不计报酬地主动揽活,“这样吧,你帮了我,我也会帮你。你那客栈的功课,算我一份。我一定让你这逍遥自在的日子一直过下去。”
冉桐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伸出小手指:“真的?那我们拉勾,你可要说话算数。”
叶展培笑着勾住冉桐的手指晃了晃,满眼的温柔:“真是个小丫头。”
两人做完了最后的收尾工作,病人依然还在麻醉当中。叶展培找人把他抬到了客房去休息,而自己又回了前堂去坐诊。
冉桐觉得有些累,跑到后院的摇椅上,打算晒着太阳小憩片刻,却见秋月神色怪怪地走了过来:“表少爷,怎么回事啊?杜玉他是叶大夫的助手,他怎么没在手术室,反而是你一直呆在里面?对了,刚才我还看见他一个人偷偷地躲在墙角抹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冉桐皱了皱眉,正想着要怎么说才能不露痕迹,就听秋月颇有些不屑地又开了口:“不过,这个杜玉也真是的。他是个男人,怎么能动不动地就哭呢?要不是一早知道他是个男的,就他那说话做事的样儿,我都快以为他也是女扮男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