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临湘顺着眼风看到门口,许兰陵披着大氅,正皱着眉头看着里面,阮临湘气的哼道:“你来做什么?看他们有没有偷懒是不是?”许兰陵无奈道:“湘儿,你这样我怎么管教孩子?”
阮临湘怒道:“你管教就管教好了,这么严厉做什么?以前你怎么严格要求我可都没说过话,可是你看看,阿山都累成这样了,膝盖也出血了,要是跪上一夜,腿还不瘸了?许兰陵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许兰陵也气了:“子不教,母之过,你这么溺爱以后怎么成大气候,妇人之仁。”
阮临湘冷哼道:“我就是妇人之仁,儿子没出息也比瘸了腿好。”说着自己也跪在地上,许兰陵道:“你这是做什么?”阮临湘道:“你说的,子不教母之过,我没把孩子教好,也有错,要说罚跪也该算上我。我今天就和儿子一起跪在这,直到你满意为止。”许兰陵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阿山阿尔哪里敢吭声,具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也不敢动。
许兰陵等了一会,见阮临湘果真跪在地上不起来,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上前拉她道:“你别胡闹了,快回去。”阮临湘使劲挣开,道:“不回,阿尔阿山什么时候回去我什么时候回去。”
许兰陵被气得没法子,当着兄弟俩的面也不好服软,只得拿了棉垫子来:“跪在垫子上,当心着凉。”阮临湘一动不动,把垫子一扔:“阿尔阿山都没用,我也不用。”
许兰陵怒道:“你成心和我作对是不是,我不是告诉你了,怎么管教他们不用你插手,你逼着阿意学规矩时我何曾管过你。”阮临湘听了这话,顿时转过身来和他评理,当然,是跪着的:“女儿是我的,儿子也是我的,我管教阿意的时候最多打手板,你呢,叫孩子跪这么长时间,你又不是先生,管这么多干什么,就算他们俩看了不该看的书,也该交给先生来管,你操的哪门子的心。”
阮临湘一心想气他,说话语气也重,许兰陵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也不管她了,道:“你要跪就跪好了,他们两个少一个时辰都不行。”
说着就要走,阮临湘故意大声道:“哼,等我瘸了躺在床上不能动,你再去找新的去。”许兰陵猛地转过身来盯着她,浑身气得发抖,偏阮临湘还不识相,道:“还是早些去睡吧,免得面色憔悴,那些年轻貌美的瞧不上你。”阿尔阿山听了这话险些没笑出来,许兰陵却一个踉跄,面色阴沉,回头指着阮临湘半响,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转身大步离开,再也不问。
阮临湘悄悄回头,见许兰陵不见了人影,这才起身拖过三个垫子来,道:“别跪了,坐在上面歇歇。”阿尔阿山有了娘撑腰,自然大胆起来,挪动着坐在垫子上,具是舒了口气。
阮临湘道:“半个月你们能不能抄完十遍资治通鉴啊。”阿尔阿山不想再叫娘担心,便齐声说能,阮临湘叹道:“我小时候啊,比你们还调皮呢,每次你们外祖母都要打我,回回都是你外祖父拦着,小时候最怕娘了,长大后才发现,娘是宠爱我的。”阿山好奇道:“可是,每次去外祖母家,外祖母都说娘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哪里是宠爱娘。”
阮临湘不服气道:“那是你们不知道,我还没出嫁的时候,我说什么她都依我,不是宠爱是什么?”阿尔插嘴:“就跟爹宠爱姐姐一样,姐姐真好,做错了事也不会被罚,顶多挨骂。”
阿山哀怨着补充:“就是,还是骂我们的时候捎带着说两句,根本不算骂。”阮临湘笑道:“那你们换好了,叫阿意做哥哥,你们做妹妹,你爹肯定连句重话都不说。”
阿尔阿山齐齐撇嘴,阮临湘道:“怎么,不愿意啊?你们以为你姐姐很自由吗?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学规矩了,后来又主动要求学武,你爹是武将出身,自然更偏爱她,再说,你们看看自己,成天埋在书堆里,你爹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到底是盼望子承父业的,可惜,没一个喜欢那个的,你姐姐倒是合适,偏是个女儿身。”
阿山撇嘴道:“就算有什么事也要先礼后兵,一言不合就打架太粗鲁了。”阿尔点头附和:“就是就是。”阮临湘顿时无奈,叹道:“你要是托生在你们舅妈肚子里就好了,你们俩具是随了你们舅舅,成天一副之乎者也的样子,再加上你们外祖父,险些没把你们外祖母烦死。”
又叹道:“其实以前你们外祖父对你们舅舅也是很严厉的,一句话不对就要挨打,如今倒是最偏疼他,人呐,就是年轻时候不懂事,总觉得自己什么都对,长大以后才发现,对你严厉的那个人,才是最疼爱你的”
兄弟俩皆是一脸沉思,不说话,阮临湘趁机道:“就像你们爹,为何对你们这么严格,对姐姐却这么宽松呢?你们姐姐过了十五岁就要议亲嫁人,从此就是人家家里的人了,你爹宠她无非是心疼,想着以后想疼也疼不着了,而你们呢,以后是要长长久久的在家里,他若真的不喜欢你们,何苦要这么费心费力地教导你们呢?惹得你们都烦他,以后他老了也没个人依靠?还不是盼着你们好,才严格要求你们。”
阿山嘟哝道:“可这件事我们已经认错了……”,阮临湘笑道:“是啊,你们认错了,可是,等你们长大后,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认错就可以解决的,比如说,将来阿尔阿山当了臣子,皇上嘱咐你们秘密的去做一件事,不要叫坏人知道,可是你们呢?却粗心大意,把这事告诉了你们的姐姐,你们姐姐又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到处去说,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该怎么办呢?难道你们认了错就可以挽回这一切吗?”
阿尔阿山顿时不说话了。阮临湘缓缓道:“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这段话你们应该读过吧。”阿尔点点头,阮临湘道:“做大事者最忌讳处事说话不小心,看这样的书就罢了,为什么不叫人在外面守着,通报一声?”
阿尔阿山忍不住一笑,阮临湘笑道:“我可不是叫你们做坏事啊。”阿尔点点头:“娘,我知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阿山也道:“我也是,我也是。”
阮临湘道:“这就对了,你爹罚你们跪也是为了这个,不许记恨他知道吗?”阿尔道:“我哪里敢啊,我知道爹是为我们好,虽然罚我们跪,他晚上一定会来看我们的,等我们认了错就会叫我们回去的。”阿山也道:“上次偷懒爹虽说罚我们蹲马步,可是后来也叫姐姐来‘救’我们了。”
阮临湘一愣,嘀咕道:“我就知道枉做小人。”母子三人虽说说着话,可更深露重,到底是冷的,尤其是阮临湘,从热被窝里爬起来,又跪了一会,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阿尔阿山一见不好,娘要是为此生了病,爹更生气,到时候殃及池鱼,他们俩也不好过,阿尔道:“娘先回去吧,再过一会就天亮了。”
阿山也道:“是啊,娘要是生病了的话,爹罚我们的时候就没人护着我们了。”阮临湘道:“那你们也回去吧,就这一会的工夫。”
许兰陵积威已久,兄弟俩不敢违背,可是当着阮临湘的面也不敢说,阮临湘见他们畏畏缩缩的就知道是怕许兰陵,暗暗把许兰陵骂了几百回,道:“既然这样你们就别回去了,回头又被抓住把柄挨罚,我回去叫人送药过来,你们要擦药,膝盖跪坏了可不得了。”阿尔阿山应了,阮临湘这才回去。
回去一看,冬凌惴惴不安的站在门外不敢进去,见了阮临湘就跟救星一样:“夫人,你可回来了。”阮临湘道:“怎么了?”
冬凌看了一眼屋里:“国公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刚才关了屋子,谁都不叫进去,里面噼里啪啦响了半天,这会又没声音了,大家都吓坏了,不敢睡,。”阮临湘哼道:“没事,你把上次人家送的上好的活血化瘀的药送到祠堂去,给两位少爷抹上,回来接着睡吧。”说着推门进去了。
屋子里乱作一团,桌子倒了,凳子也是歪的,博古架上摆设的古董花瓶碎了一地,许兰陵卧在床上,也不点灯,看不清醒着还是睡了。
阮临湘小心的摸索着找灯想点上,不想被凳子绊了一脚,哎呦一声跌倒在地上,若是以往,许兰陵早就爬起来扶她了,这会却没动静,阮临湘心里一沉,自己慢慢站起来,又在桌子歪倒的地方摸索了一阵,找了灯点上,只见许兰陵和衣而卧,沉着脸盯着她,阮临湘道:“看着我干什么?”许兰陵道:“把灯灭了。”
阮临湘道:“不行,摸着黑我看不清。”许兰陵听这话立刻就爬起来了,朝门外走去,阮临湘忙叫住他:“你干什么去?”许兰陵道:“你这里睡不着,去周姨娘那里。”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阮临湘顿时愣住了。
许兰陵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阮临湘的喊声:“你这要是一去,就别再回来。”许兰陵冷冷哼了一声,出去了。阮临湘这才觉得不对,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难道他真的生气了?
只是自己说话虽然过分了些,可是他也有错啊,况且以前自己也做过的比这个更惹他生气的事情,也没见他这么着,这是怎么了?阮临湘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心里惴惴的,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才眯了一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