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顾雅芝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忧心忡忡。
许安然无声地靠着墙壁,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赵睿跟她说过的话——“我跟顾城熙认识的时候,小贝的父母就已经不在了,听说是在几年前出了车祸,车子重下环山公路的护栏,夫妻双亡,只有小贝被她妈妈压在身体底下没有受伤。”
难道大卡车的惊吓唤起了顾小贝婴儿时期的恐惧……
顾城熙动了动嘴唇,“别担心了,既然只是心理问题,我带她去看最好的心理医生,一定会恢复的。”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到底没有说出许安然的名字。
许安然暗暗的想,顾城熙这……算是给她留面子?想到那天他如此决绝的离去,说只相信自己看到了,许安然又觉得自己多想了,手臂上的擦伤是安烈帮忙处理的,少不了又被一顿说教,可她却没有说出是为什么受的伤,担心安烈迁怒其他人。
但是顾城熙却肯定和她不一样,这么做的原因又怎么可能是为了她许安然?她差点忘了自己跟顾城熙之间除去那一夜连当事人都不记得的乌龙一夜情,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单纯的雇主和雇工关系而已。
顾雅芝点点头,忽然瞥到了门口的身影,“安然?怎么站在外面不进来?”
房门吱哑一声打开,许安然立在那里,温和浅笑,只是眼睛不曾瞥过那个人的身影一眼,径自走到顾雅芝床前,“伯母。”
顾雅芝点点头,拉着许安然的手又拉过顾城熙的手,叠在了一起,两人表情皆是一僵。
许安然强自忍耐自己的情绪,才没有把手抽回来,尤其当她看到顾城熙那一瞬间的不自然之后心中莫名一痛。
顾雅芝没有察觉到这两个人的不对劲,语重心长地说到,“我在医院住了这一段日子,家里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放心再继续住下去了,今天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安然肚子都这么大了,我也老了,就怕再出什么意外,所以准备尽快把你们俩的事情办了。”
“妈……”
顾城熙刚说了一句就被顾雅芝打断,“你别插嘴!喜帖都印好了,就八月十五号!你别给我推三推四的,我告诉你,这次因为安然的肚子大了不方便,我遵照你们的意思,没有大肆操办,只请了走了近的亲友,但是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我肯定是要补偿安然的,你小子给我记得要多疼疼老婆,不然我绕不了你!”
许安然看到顾城熙虽然不反驳却显然不好的脸色,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的不舒服,“伯母,我们的事情不急,您还是把身体养好要紧,反正我肚子都大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不是吗?再说现在家里事多,还是一件一件来吧。”
顾雅芝完全不当回事,反而更加心疼许安然,认为她乖巧懂事,暗自用手肘击打了下顾城熙,“什么不急!你们不急我急,你不用看城熙的脸色,他敢有意见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自己干的好事还要我这个妈来替他善后。”
顾雅芝意有所指地把目光落在了许安然隆起的小腹上。
笃笃笃——
几个人看向门口,一位身着笔挺军装,年过半百的男人一手捧花一手提着水果篮站在那里,虽然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来不可磨灭的痕迹,可是依然能看得出,这个男人在年轻时有着超凡的气度和英俊不凡的面容,而顾城熙的五官有五分像他。
顾雅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手突然被人一下子扯住,“我们要商量一下婚宴的事情,你跟老爷子慢慢聊。”顾城熙丢下这一句,拉着许安然和门口的男人擦肩而过。
程海天放下鲜花和水果篮,拉开椅子坐到了病床前。
顾雅芝别过眼去,“你来做什么,堂堂军区的首长居然闲到在医院闲逛么。”
程海天面不改色,低沉浑厚的声音说了一句,“我听说了小贝的事。”
……
许安然坐在医院户外的长椅上,看着顾城熙蹙着浓眉,修长有力的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
偷偷往旁边挪了挪,避开空气里飘来的呛人烟味,虽然他拿烟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帅到没人性!
但是她现在是孕妇,可不想让孩子吸二手烟。
顾城熙瞥到她的小动作,手指一顿,熄灭了烟头,没头没脑的丢出一句,“那个是我爸。”
许安然哦了一声,没有再做回应,她现在开始学会谨慎有礼的把握好一个“外人”应该保持的度,不多说,不多问,知道的越少对自己最好。
顾城熙却似乎不想让她如愿,“小贝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哥哥嫂子,是因为我爸才去世的。”
“因为你爸?”
顾城熙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不可思议是不是?我爸是个军人,哥哥从小崇拜爸,后来也成了军人,出事那天哥哥被老爷子的一道命令调到野战部队参加特训,因为小贝一直哭闹,耽误了时间,路上车开得急,一家三口连人带车冲出了高速护栏,只有小贝被护在他们身下没有受伤。”
顾城熙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自那之后我妈就和老爷子断绝了往来,把小贝接到了她身边让小贝该姓顾,让我继承了外公的顾氏,也不准我跟老爷子往来,她一直认为要不是老爷子非要调我哥去野战部队,事情就不会发生,小贝也不会变成孤儿。”
“原来是这样……”许安然低低叹了一声,刚才那个老军官虽然面容刚毅,看着顾雅芝的眼底深处却满满的都是柔情,可见他内心还是深爱着顾雅芝的。
“小贝都这么可怜了,你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她吗?”顾城熙挑眉,眼底深处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许安然倏地醒悟过来,原来说了这么多是在这里等着她呢,说到底还是觉得顾小贝的事情因她而起,觉得她该为这件事情感到愧疚和不安吗?
许安然心底冷冷一笑,顾城熙啊顾城熙,你要是有一天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自己的错,会是怎样一种表情?
顾城熙越是怀疑她猜测她,许安然就越不想开口解释,像是心中憋了一口气,她冷哼了一声,“小贝我是一定会去看的,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顾城熙,你以为我不敢吗?我许安然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身正不怕影子斜!
小贝为什么会哭着从里面跑出来,如果顾城熙不知道原因,那么这世界上知道原因的就只会有关玥一个!
许安然不傻,她不开口辩解不代表她不会思考事情的来龙去,但是这一点她却不想说,因为从她认识关玥以来一直觉得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脾气也好,所以她不愿意相信自己下意识的推断,如果妄加揣测,那她跟顾城熙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样最好,医生说能让小贝开口的最好办法就是找到刺激源,然后对症下药,不介意的话跟我走一趟吧。”顾城熙像是一直再等许安然这句话,一说完拉起许安然就走。
许志国恍恍惚惚中似乎觉得有人影在眼前晃,刚刚做完一次透析,身体虚得就像不是自己的,连呼吸一下都得用上全身的力气。
“别动。”说着后背被人扶起,垫上了一个软软的枕头。
他缓缓睁开眼睛,等看清眼前的人时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地从被子里抽出手来,想要触碰,“安……安……烈……”
手被人毫不客气的抓住,按回被子里。
冷漠的脸色一如往昔,只是镜片背后那一点点的动容已经出卖了他的真实内心。
许安烈有些想笑,要不是听主治医生说他的肾已经衰竭得不行了,再这样下去连透析都支撑不住的话,他也不会想着在这个男人死前再来看他一眼。
他撇开目光故意不去看里面许志国枯槁只剩下皮肤紧贴这骨骼的脸,硬下声音,“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我来了,有什么话尽快说完,我还有工作。”
许志国动了动干涩的嘴唇,看着许安然的眼中思绪万千,“安烈……其实……你妈的事情不是他想得那样的……”
门口许安烈白大褂口袋里的手倏地握紧。
他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眯起眼睛,“不是那样是怎样?你为了钱放走了撞死妈妈的凶手,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年许志国的第一任妻子被喝醉酒的一男子撞死,许志国却没有将男子告上法庭,仅仅拿了对方的三万块钱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放过了那个男子。
三万块换一条人命,小小年级的许安烈都觉得世界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而当初的许志国不但答应了,还点头哈腰的答应了。
从此许志国在许安烈眼里就是一个是钱如命的小人!
“真的不是那样的……”许志国看到儿子鄙夷的眼神就心如刀绞,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许安烈,他不想儿子一辈子恨他。
许志国的思绪顺着时间飘远,“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你刚刚转入一所民办小学……”
……
走廊里的小护士没注意,一下子擦到了静立在门口的人影,吓了一跳,“对不……”
许安然赶紧抬手制止了她,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房门被推开,许安烈看到许安然就站在门口,顿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嗯……”许安然静静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她似乎的看到许安烈的眼眶有些泛红。
她想,他们父子之间的心结这次该是能解开了吧。
许安烈点了下头,“没事的话你进去吧,我有事要做。”
“什么事?”许安然记得现在已经过了下班的点,而且安烈只是在医院偶尔帮帮导师的忙,并不需要值晚班的。
“去化验,希望师兄们那里还没下班。”许安烈头也不双手插在兜里,背对着许安然挥了挥手。
再平淡不过的口吻,那潇洒的姿态却让许安然心中一松,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勾了勾嘴角,之前低沉的心情总算有所好转。
刚刚从顾小贝那里回来,情况不好不坏,小贝的目光不再是呆滞的了,看到许安然还主动过来拉她的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