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才知，这个人，就是他们的国母，曾经大家以为已经死去的纯元端慧皇后，带着重兵，逼入京城，以未亡人的身份，吊唁。

甘泉宫，此时，也是一片霜华渐染。

楚翊炀已经换好了登基大典的冠服。

"皇上，请用茶。"一个小巧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恭恭敬敬的捧上茶盏。

"好。"楚翊炀接过茶，饮下，扯开一个灿烂的笑脸，打量着眼前的宫女："是，你是叫菱儿吧！"

菱儿恭敬的点头："是，奴婢菱儿。"

"伺候睿宗几年了？"

"回陛下，奴婢从皇上登基那年就在甘泉宫，先伺候纯元端慧皇后，娘娘走后，也就一直伺候皇上。"

"皇上？"楚翊炀揪住她的语病，当然，这是他认为的语病。

"是的，是皇上！"菱儿抬起头，勇敢的和眼前即将称帝的人对视，目光里并无半分尊重，只有轻蔑、鄙夷还有仇恨："奴婢心里，只有一个皇帝，一个主子！"

楚翊炀手中的茶盏桄榔一声在地上摔的粉碎："臭丫头，好大的胆子，竟然给朕下毒。"

"对，我就是要杀了你，我要给皇上报仇。"菱儿黑白分明的眼睛写满了恨意："你这个无信无义，奸诈阴险的小人，你不配当皇帝，你不配！"

楚翊炀仰脸大笑："笨蛋，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朕！"

他亮起袖口，上面洇了一片茶渍："来人，给我把这个贱奴才拉出宫门外五马分尸。"

"你可以杀了我一个人，可是你杀不了天下，南楚上下，没有人会服你。"被拖下去的时候，菱儿仍然大声嘶喊："你是弑君的反贼，你是反贼..."

楚翊炀的神情，渐渐凝固。

成王败寇，这个时候，似乎并不适用。

当一个人在所有人心中，变成了一种象征，这种力量，不会被死亡所摧毁。

乾元殿的登基大典里，看似盛大，实则萧条。这种萧条是渗透在每个人的心底的。

丹墀上，赵玄礼怀抱拂尘，凝立在新君之侧，他穿着绛色的袍子，可是袖口却露出白色的丧衣。

楚翊炀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却并不动声色。

"众臣跪拜。"

"且慢！"

礼官有口无心唱和，声音刚起，便被一声断喝止住，所有人都向宫门口望去。

皓雪般的纤薄女子稳步走近，身侧是菱儿，再身后是百里戬，还有，就是一干全服黑甲的西川铁衣卫，银色铠甲的北燕精兵，紧紧的护卫而来。

每个人的身上都笼罩着玄冰般的寒意。

百官之首的纪廉嘴角浮出一个淡淡的笑，眼尾扫了一下高高的丹墀上站着的新皇。

大典开始之后，便将外围的消息给掐断，所以到现在为止，这里没有得到一点关于西川兵马入宫的消息。

"来人是谁。"随侍楚翊炀身边的侍卫立刻上前，试图阻住那白衣女子的脚步。

谁想却被斜刺过来的一柄剑刺穿心口，血溅当场，倒地而亡。

一股血腥立刻肆虐而来，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而那容色绝美的白衣女子面无表情的继续向前，近在咫尺的鲜血根本没有在她的眼眸里留下任何痕迹。

旁边的百里戬冷冷的将剑收回："皇后娘娘为皇上上祭，百官让路，否则，一同此例。"

他直呼皇上皇后，根本就没把新君放在眼中。

这冷冷的一呵，哗啦一声，文武百官都让开了一条路，让沉星通过，信的不信的，都是一样的反应。

沉星走近，现在纪廉面前一停，微微一笑："爹爹。"

"皇后娘娘！"纪廉低了低头，示君臣之别。

这一下，所有人的疑窦都彻底消失。

谁不知道，先纯元端慧皇后就是纪相的千金。看来前一阵疯传的皇后没死的消息是真的。

父亲怎会认错女儿呢。

沉星款步登上丹墀，因为骑马方便，她穿的是一双白鹿皮小靴，登殿橐橐有声。

楚翊炀整个过程一直保持沉默，直到沉星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笑着叫了声皇嫂。

沉星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眸中冰冷，仇恨刻骨，然后缓缓的将目光转向大开的殿门。

首先入眼的就是一个大大的奠字。

一柄无形的刀锋猛然捅入胸口，沉星的脚步就是踉跄了一下。

楚翊炀伸手便要扶，却被旁边的百里戬拿剑搪开。

松木令牌赫然在目，上面写着他的名字，每一个字都无比锐利，心霎时痛彻。

在看到他的灵位棺椁之前，她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着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现在，当这一切清清楚楚的出现在她的眼前时，积压在心的痛再也无法克制。

她的神情还是平静的，只是泪水已经将视线溃散成片。

"焕！"她轻轻的叫了一声，便跌跌撞撞的进了停灵的大殿。

满目的缟白，满目的凄凉。

她伸出手小心的去触那冰凉的棺木，顿时泪碎如雨。

她一落泪，纪廉带着百官便跪下，同声而哀。

沉星从不习惯失声而泣，这个时候也只是默默流泪，抽噎不止。

楚翊炀慢慢的踱进来，阴声道："嫂嫂，还是请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

"好一个，人死不能复生。"沉星擦去泪水，平静的开口，声音还是带了一丝轻颤："好一个人死不能复生。我问你，他是怎么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