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淡淡一笑道:"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
"那你昨晚上..."菱儿看着沉星,目光有些闪烁。
今天早上听见人说这关在冷宫的女人疯了,菱儿被吓了一跳,此时一来看,却见沉星虽然发热,可神智清楚,并不像人说的那样,心里堵着一团疑惑,不由得问起。
"菱儿,你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比我更清楚。"沉星正色的看着她道,"昨天刺客袭宫的事还是少提为妙。"
一句话,提醒了菱儿,而她突然凝重的脸色让菱儿心里也是一怵,连忙点头道:"说的是。你还是好好躺躺吧,这药是好的,两丸把热散掉就好了,上次御药房的小顺子挨了打发热,吃了就好了。"
正在这时,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从冷宫的一间废殿里传来。
菱儿闻声立刻惊跳了一下道:"什么声音。"
沉星脸色微变,迟疑了一瞬,方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的笑道:"想是墨痕又在闹腾。"
菱儿听了也不再问什么。
说话间,沉星竟然觉得自己的双颊不再那么泛红,不觉用手试了试自己的额头,果然是热度大减,心下一惊,这药竟然有这样的效果,心思片刻转了转,一个念头渐渐清晰起来,沉星只做无事闲向菱儿道:"你认得御药房的人么?"
"嗯。宫里各处我也都认的些人。"菱儿低声道,"这些事不过是瞒着上面的罢,谁不看赵大总管的面子呢..."
那位太监爹爹是菱儿最不愿意提起的,所以沉星也只是点一点头,却就不语,那菱儿只道她是身体不适,不耐烦说话,又怕人找自己不见,别生事端,便匆匆的离开。
沉星直到她离开才起身下了床,去看白无伤,却见他阖目盘坐在地上,手臂撑着膝头,呼吸凌乱,脸色十分难看,听见脚步声,便睁开眼睛,同时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可那嘴角明明是悬着一丝殷红。
沉星大瞪着眼睛看他,先是一瞬间的错愕,接着浮起一丝痛苦,接着却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攥过他的左手,白无伤想抽回手来,却被沉星一瞪,只好任她纤纤玉指轻轻的搭在他的腕上。
沉星凝神片时,面色便是紧张的一变,恨的一拳招呼在他的胸口:"你竟然逆行经络,强行运动内力,你想死吗。"
那份关心则痛让白无伤心里倏然一暖,就势握着她的手压在胸前:"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以前有人曾用这种方法,能够克制锁功散的毒性,我想试试。"
沉星咬着唇,侧过脸来:"我知道,可只是暂时的,最多十天半月,若不得解药,便不止是武功被废,而是逆断筋脉,必死无疑。"
"十天半个月,足够我带你离开,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了。"白无伤深深的看着她,唇边带着一点笑,语气却是郑重,"我不能让你留在这个地方,师妹,跟我走,好么。"
"如果我离开这里,要用你的命去换,我宁肯留在这里。"沉星抽回手,转向那被钉死的窗,零落的光线入内,映着她如凝脂白玉般脸庞上,声音里有了些伤感:"若不是我,任性执念,师父不会死,凤鸣山不会化作灰烬漳土..."
她叹息,一双清泓盈盈,浮起哀伤的痕迹,仿佛是一株丁香谢在了风雨交织的水面。
相对沉默,许久无声,只闻细碎的风声落落寡欢。
"师兄你不怪我吗?"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覆住了清澈的瞳眸,沉星幽声道,"师父和你,都对我那么好,那么疼我,在我心里,视师如父,视你如兄,在山里的那段日子,清静无忧,清新淡泊,我一直以为会这么过下去,可是没想到,竟是我亲手将这些毁掉。这些日子,我闭上眼,就是师父被削首,爹娘被凌迟,爹娘的死,是应了因果报应,师父的死却让我愧恨无极,我才是割下师父头颅的刽子手,是我..."
说到这里,一股酸楚直呛鼻尖,沉星连忙侧过脸,低下头,肩膀无力的哆嗦着。
一双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头。沉星怔了一下,抬头看他,睫毛上悬着两滴晶莹的泪珠儿。
白无伤轻轻的将她的泪珠儿抚去,淡淡的笑着。日光斜入,在他的脸上留下融融的痕迹,他的目光他的笑就如一道日光,霎时褪去遍体的寒凉,只留下脉脉轻暖。
"说什么傻话,师父说过,生死祸福,皆为命数,冥冥之中,自有定论。师父为国士,有经天纬地之才,斗转星移之能,虽匿名隐居,时逢乱世,声名在外,注定是不能安己之清静。"白无伤凝着她的眼眸,见沉星仍不能释怀,索性直言相告,"如今不妨告诉你,你和他的事,师父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九叶紫金草为什么会出现的那么及时,你都没想过吗,之所以逐你出师门,只是让你远离险境,免受牵累。"
"你是说,师父并没有恼我之意?"沉星一怔,有些意外。
白无伤点了点头。
沉星想起了那日师父令她饮下金萱露,看似决绝,殊不知,师父全是为她着想,若是药力不曾被解掉,她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少些痛苦,可叹师父的苦心终究是白费了,顿时酸胀的感觉慢慢渗透眼眶,泪渐盈然,最后大颗的泪滴终于扑簌簌的落下:"既然师父已经知道不能免,为何不加以提防?"
"当然能。"白无伤道,"师父告诉我说,乱世纷争,南楚北燕西凉必有混战,而据他所看,如今三国国主尚无人有架海擎天之能,所以他不想搅入这乱局之中,可是只要他活着,就难免会有人来聒噪,唯有一死,才能干净。他安顿好了一切,慨然而死,可你终究还是回来了,师父不愿意让你牵扯进来,却偏偏都被你看到了,这大概是师父最不想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