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远远的望着封闭的襄州城,那如许高的城墙在残阳中现出一种凄烈和绝望,眸中闪动的是坚定,只要将疫病的源头掐断,一切便都可以迎刃而解。
"小伙子,你不会准备进城吧。"路边坐着的一个老者见沉星徘徊不定,便好心的提醒:"别冒着险了,绕路走吧。襄州已经是死城了。"
沉星淡淡一笑:"我的亲人在城里,我必须进城去。"
说着,她头也不回的向城门去,老者错愕的看着她的背影,然后惋惜的摇头叹息,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守城的士兵看着她如同看着个怪物,草草的检验了她的官凭路引,便任由她进城去。
走在襄州空荡荡的街道,风带来阵阵低低的啜泣之声,空气里全是焚化尸体后呛人的烟尘,满目的凋敝让沉星觉得心酸。
疫病的传播速度极快,有患了病的,无家可归的人走了两步便在沉星面前倒毙街头。
疫病的症状是,高热,风疹,然后是体表溃烂,这些,都让沉星心头酸楚。她攥了攥拳头,心里已经有了办法,这一路上她已经大体打听到了这个襄州城的情况,襄州的太守名叫长孙裕,倒也算是个清廉操守之士,襄州这种情况,呼天不应叫地不灵,这位封疆大吏,倒是没有利用特权逃走,而是坚定的带着家眷留在了襄州。
了解到这个情况之后,沉星决定先行去见这位太守,要打听太守府并不难,沉星打量了一下那并不奢靡的院落,便敲开了那朱漆大门,家丁出来开门,见是一个文弱少年,便有些轻慢之意:"你是谁,干什么的。"
"我来见太守。"沉星淡然一笑。
"笑话,我家太守可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家丁瞪了沉星一眼,桄榔一声把门关上。
沉星并不以为意,他卸下包袱,随手敲开了太守府对街一户人家的门,笑向开门的老妇人道:"家里有病人吧,我是太守府派来的大夫,来给他医病的。"
太守府派来大夫的消息,飞快的传遍了整个襄州城。而经了沉星手诊治的几个病患的病情都得到了控制,这件事无疑是令人振奋的,沉寂已久的死城,突然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新生命一般的有了些许生气。
而仅仅是一个时辰,太守长孙裕便带着手下的人急急忙忙的找到那位正在给病患施针的白衣少年。
"这位先生。"长孙裕倒真是个清官,他已经暗中令人观察这位少年,此时断定他果真的是医术非同寻常,便不肯托大,亲自来寻他,先就是恭恭敬敬一揖到地:"多谢援手。"
"太守不必客气。我也是不忍襄州百姓无故遭难,所以才来的。"沉星叹了口气:"可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药也有限,这一城的百姓,我能救一个,但是救不了千个百个。"
长孙裕忙道:"如果需要某的,某一定全力以赴,万望先生大展回春妙手救我一郡的百姓。"
言讫,露出哀戚之意,周围也是一片唏嘘之声。
沉星点点头,将早已录好的方子和一个小瓷瓶交给长孙裕:"这是药方。请抬手按照此方令人找来药材,唯有找到这些药材,和我给你的药一同煎煮之后,取其净汁,只消倒入百姓喝水用的井中,便可救得这一城的百姓。"
长孙裕闻言一振,喜不自禁,连连道谢:"我这就命人去找药来。这位先生,不知如何称呼。"
"我姓陈,游方郎中而已。"沉星笑道。
长孙裕又是一躬身道:"陈先生,请寒舍一叙。"
"好,在下正有话要和长孙太守说。"沉星慨然而应,跟着长孙裕去了太守府中,曾经将沉星拒之门外的家丁一见,大吃一惊。
沉星莞尔一笑:"这位小哥,咱们又见面了,这次可许我进门去?"
长孙裕听出端倪大怒道:"刁奴误事!"然后又向沉星深深一揖,十分歉意。
"不知者无过。"沉星淡然道。
叙礼坐下后,长孙裕再次道谢,沉星摇头道:"长孙太守,我是救了这一城的百姓。可是恐怕,长孙太守的性命也就到头了。"
长孙裕闻言面上一寒道:"不知陈先生此言何意..."
沉星淡然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样的寒冷时气,并不该是疫病发作的时候。难道太守就一点都不奇怪吗。"
长孙裕闻言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这疫病来时正是南楚进逼襄州的时候,太守博学,应该深谙舆图,襄州,并州,已经是守护凉都的最后的门户,地位紧要,兵临城下,又突发严重疫病,为何朝廷却不闻不问,听任疫病蔓延?"
沉星继续侃侃而道。
长孙裕重重的叹气,话说到这里,他不傻,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此时南楚北燕合力攻凉,西凉已经岌岌可危,为了所谓的全局,是要牺牲这一城百姓的性命。太守为官多年,风评甚佳,不肯弃城全身,为了一城的百姓甘愿留在此处,实乃大义之举。可是太守有没有想过,小可虽然巧合援手,去了这瘟疫,却也为南楚进兵大开了方便之门,这次楚兵受挫,来日攻城必有一场血战。此时的情况,太守可有余力来固守城阙,更莫要指望朝廷再加派援军,所以我说,襄州,早晚还是一座死城。"
"陈先生,你说的都对。"长孙裕苦笑了一下道:"早年我曾因事得罪了贺兰家族,不合与他结怨,就算襄州渡过此劫,贺兰旻也不会放过我了。这一次,诚如君所言,襄州必殁,可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一城的百姓无辜遭难。可是不死于疫病,也要死于兵乱,南楚的煞神,怎会放过这一城百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