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澈听了,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沉默了片刻道:"她倒是细心。"
"太傅是关心王爷。"灵霜闪动着灵活的眼眸道:"怕王爷不精心照顾自己。太傅临行已经将王爷的内伤日常有哪些禁忌都告诉了我。让我务必仔细。"
慕容澈淡淡的笑了下:"好。既然如此,就有劳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进房休息。
薄暮清朗,樊城守将得报说城外有一位白衣少年要入城见纪相,不觉吃了一惊,亲自来看,见那少年仪容俊雅,态度不凡,心中疑惑,便先令人去报纪相知道。
得到消息出城来接沉星的并不是纪廉,而是麾下的一员偏将。
沉星情知父亲是因前日之事而怪罪她,也只是心中苦笑而已。此时的他一身白衣,玉簪挽髻,腰间坠玉,稍作易容之后,仍是一位清秀俊美的少年公子模样,她现在的身份仍然是北燕太傅,是北燕国摄政王遣来谒见楚皇陛下的使臣。
单是这一重身份也不能怠慢,但是毕竟是纪廉手底下的人,不卑不亢,一脸的严肃的将沉星引入樊城楚君焕临时驻跸的行辕。
沉星一路上暗中观察着樊城周遭的用兵布局,虽然并不是南楚最强的一只兵力,但是士气不俗,补给粮草也都十分充裕,最难得的是,虽然有重兵驻守,但是并不扰民,百姓仍然安居,见兵如同见将,楚君焕不但善于用兵还善于用人。若是谁想取这座楚北重镇,恐怕并不是太容易。
行辕内,纪廉已经在花厅里等候。因人前并不点破身份,所以先以国礼相见,尔后屏退旁人之后,沉星才款款敛衽跪拜:"女儿见过爹爹。"
纪廉不做声的看着她,半天才郁声道:"不敢当北燕太傅的礼。请起。"
话里分明是嗔怒。
沉星心下轻叹,抬起头道:"女儿知道爹爹在气什么,请爹爹宽宥。"
"那你也不能..."纪廉声音怒声道,话没说完,沉星静静看着他打断道:"敢问爹爹,女儿不这么做,又当如何做。"
一句话让纪廉责备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他怎能不了解女儿的秉性,半晌重重难道叹气,将沉星拽起来道:"可你知不知道,皇上他..."
"爹爹不必再提这些。该说的女儿早已说清楚了,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牵扯了。"沉星沉声将他的话阻住,然后轻轻一笑,有些戏谑嘲弄:"皇上是成大事的人,未必就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我今日来此,非为私事,是有要事与楚皇相商,烦请父亲为女儿引见。"
她郑重的语气让纪廉神色一凛,旋即会意,他早已猜到沉星此来的目的不简单,可是现在要见,恐怕...
这件事,实在是让他很难在女儿面前启齿。
沉星怎会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作难,淡然一笑道:"爹爹你不必为难,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了?"
沉星冷笑道:"是。我就在这里等他,等皇上快活够了,回来再说。"
纪廉点点头,道声也罢,任她在这里等候。
日色渐斜,月华将上,楚君焕迟迟未归。
夜清寒微冷,沉星轻轻的捧起一杯热茶,却依然不能将心温暖。
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迷恋到了这般地步,连身份都不顾及,连国事都抛下了?
就在这时,一阵踉跄不稳的脚步,带着浓浓的醉意而来,沉星端坐不动,静静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再后来垂帘轻轻一撂,有人进来了。
摇摇的灯影下,沉星转过脸来。
楚君焕一身湖蓝色的光面缎袍,缓带勾弋,颀长挺拔的身形因为喝了酒而显得有些打晃,但还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烂醉如泥。那张隽美到人神共愤的面容晃动着一点迷醉,一点朦胧,嘴角勾笑,魅惑十足。可是,这样的神情不是因她而起,因为沉星看到,在看到她的时候,他脸上的朦胧醉意慢慢的凝固,最后并那点笑意也消失。
两个人都不说话,在曳动的灯影里对视。
楚君焕轻轻眯起眼眸,似乎是要将她看清楚,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眸底缓缓聚起,他有些失神。
魂牵梦萦的人,就在眼前,他是在梦里么,还是酒意还未消,出现了幻觉。
一声低喃的星儿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兜头一盆冷水便落下来。
沉星稳稳的退后两步,保持这一个距离,然后行跪礼:"参见楚皇陛下,陛下万岁。"
只不过三五步的距离,却在这一刻,像是天涯路远,山水千重。
他们,好近,又好远。
楚君焕眸中的一点希冀的光亮霎时归于寂灭,比夜色更冷的黯淡,薄唇动了两下,硬生生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陈太傅,免礼。平身。"
声音沙哑,酒后的慵懒。
"谢陛下。"沉星这才站起身来,嘴角浅浅的漪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楚君焕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擦着她的身畔走上主位,坐定,凝声道:"太傅几时来的?"
"后晌。"
"是吗。那,简慢了。"楚君焕敛眉道。
"无妨,我知道,皇上忙着。"沉星低垂的眸中抹过一丝嘲讽:"多等一时不妨。"
"都不问朕去哪里?"楚君焕微微抬起下颔,看着她,似乎在揣度着什么,语气里有些戏谑的意味。
沉星轻笑:"皇上说笑了。皇上是南楚之君,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与我何干,又何敢多问。"
好一句风轻云淡的与我何干!心头一阵搐痛,楚君焕的手紧紧的压在膝上,似乎在用力按捺着什么,呵呵的一笑,那笑声里却令人寒彻,他紧紧的盯着沉星,目光里暗焰流过,还有极度压抑的疼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