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廉摇头不已,又看了沉星一眼,嗟呀,呼令楚将离去。
沉星的目光却转向另一边,没有再看一眼远去的苍郁背影。
"何必。"慕容澈在耳畔用只能她听到的声音道。
"当断则断。"沉星淡然回道,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慕容澈,却看到他沉静的目光有些悯然,心里一触,然后浅浅一笑,笑容明艳,却压抑。
见,或不见,始终都一样,她坚持的,不会变。
这个时候的楚君焕如同一头受伤的兽,脸色难看的吓人,他将自己封闭起来,谁也不理,谁也不准近前。这一来,楚营中犹如阴霾聚拢,所有人都是紧绷着,连气都不敢随便喘一口。
杜铭守在帐外,安静的护卫,尽力不发出任何声响。眼瞅着夜色降临,帐内里面连点动静都没有,实在是令人担忧。他知道主子心情不好,却不知道这心情为何不好,只觉得今日的事诡异的很,他跟随主子这些年,从来不见主子今日这般模样,苦思不得其解,这时候纪廉过来,老丞相往帐内看了看:"皇上如何了?"
杜铭摇头:"还能怎样,三个时辰没挪挪地方了。"他接着一把拉住纪廉,走的远了点:"纪相,皇上到底是怎么了。气成这个样子?"
纪廉捋冉看他,苦笑摇头:"气?恐怕不是气!"
"纪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杜铭凝眉道。
"老夫可是什么也不知道。"纪廉是清楚底细的人,此时也只是摇头:"不知道。"
"那个燕国的小子,实在是古怪可疑的很,说的那些话,够他死上几百次了。至于他和那个摄政王,本来就是不清不白的,护就护着呗,皇上他..."
他说着说着,忽然发现纪廉的神情一发古怪起来,基本上可以算作同情了,所以猛然住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身后一个冰冷如霜的声音飚来:"杜铭..."
杜铭脸色刷的一声转白,转过脸来,老老实实的跪下:"皇上,臣失口胡言,万死。"
如果目光能杀人,杜铭自信现在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倒霉催的,皇上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其实别的有限,唯有那句不清不白在楚君焕听来异常的刺心,他的目光阴寒冷绝,嘴角却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语气十分和气,神情若有所思:"杜铭,看来你很闲,朕应该给你找点差事了。"
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通常是有人要倒霉了,不幸的杜将军情知不能免,俯首无言。
正巧一个火灶兵打远处过,那人远远看到皇帝陛下,便低着头想要当自己是隐形人,谁想楚君焕一招手将他叫了过来,无奈只好过来听命。
九五之尊笑容和蔼:"采买备办军粮的人手可够用?"
"回皇上,够用..."
"真够用?"
"真,真够用..."
"嗯?"
"哦,哦,不够,不够。人手紧张。"
"很好,既然如此,杜铭,从现在起,朕拨你到那边负责采办军需,现在就去。"
一锤定音,不容违拗,杜铭低头谢恩领旨。眨眼间,御前第一人成了伙夫。
"记住,睁大了眼睛给朕办差,若有人再下毒,你直接提头来见。"
"是!"这别有深意的一句话,让杜铭一凛,旋即明白了什么,锵然应声,颇有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坦然态度,抽身而去。
纪廉心里也有数,所以并不加劝阻,待杜铭去后:"皇上,杜将军谪去,护卫之任,还要..."
"纪相,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楚君焕打断他的话,这句话全无头绪。
纪廉思忖一下,双膝跪落道:"臣欺君罔上,请皇上责罚。"
楚君焕沉默了良久,伸手将纪廉搀了起来:"纪相,朕说的是,你早就知道星儿和他...所以你才没告诉朕?"
他的语气平静里却夹着一丝寡淡落寞。
纪廉怔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一时的沉默却被楚君焕理解成了默认,于是他挑了挑唇角,不再说什么,转身走进呼啸的夜风里。
"皇上去哪里。"纪廉回过头来,急问。
没有回答,那孤冷峭拔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纪廉叹口气,想说的话一句也没能说出来。他也始终没能想明白,今日沉星为什么会说出那番话来。
楚君焕其实哪里也没去,他出了营地,顺着隋水河畔走着,远远的望着燕营里闪烁的灯火。
未重逢,盼重逢,待相逢,心伤尽。
她的话,字字成针,声声如刃,一遍一遍的在耳畔回旋。
他想过多次,她见到他会说什么,想过她还恨着,也想过她会佯作不识,这些他都可以忍,只是却不能忍她对另一个人那样的维护,那样的...好。
星儿,如果这是你的惩罚,我愿意认。
我一定要得回你的心,一定一定。
我不放手,也不能放手。
绝不!
这日之后,沉星再也没有见到楚君焕。消息传来,他回樊城了,走的干干净净,走的毫无牵绊。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沉星对自己说,走吧,走了也好,这次走了,就不要再见面。可是看着对面那空空荡荡的营地,还是心头有点发闷。
慕容澈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
"澈,咱们还不走吗。"
"走。"慕容澈道:"不过,要过了明日。"
"为什么。"(未完待续)